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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事故(4)

作者:魏从良 时间:2018-11-14 21:22 标签:短篇 娱乐圈

  “还可以吧。”季星扬扯开嘴,轻飘出一句。
  林子衿撇撇嘴,不说话了。
  跟着季星扬上楼,画室是在三楼,季星扬走的有些慢,林子衿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微塌下的背,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摸到的却是一片滚烫。
  林子衿一愣,季星扬快步向上几步,速度一下子提高,林子衿看着他离自己稍远的背影,心里纳闷。
  到了画室,季星扬拿出钥匙去开门,推开门,阳光充盈,蓝色的窗帘垂落,墙角堆满了被白布盖住了的画。
  林子衿走到一块遮光布前,掀开一角又顿住,扭头看向季星扬,“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得到季星扬的许可,林子衿勾起嘴角,把遮布一块块掀开,颜色鲜明的油画跃入眼帘,林子衿定睛看了数分钟,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季星扬画的是什么。
  可他在季星扬满含期许的眼神下,只好抿出僵硬的微笑,指着几幅画,睁眼瞎说道:“画的很好看!很有品位!”
  季星扬“噗嗤”笑出声,他摘下发箍,把稍微定型了的头发往后抄起,昂起头,打量着林子衿。
  那高深莫测的目光让林子衿一阵心虚,好在季星扬没说什么,他走到林子衿身边,勾出食指,轻轻拉住林子衿的小指,走到另外一边。
  “前辈这是我还在画的,你看看……”
  季星扬掀开遮光布,上面的颜料还未干,画还是刚刚画,但比刚才的好多了,林子衿看去,还能看出个人物的大致轮廓。
  “你这画的是肖像画?”
  “嗯,画了一个人,等我画好了,要把这幅画送给他。”
  “这么大一幅画,你要画完也不容易啊,你和我说的赶作业就是这个吗?”林子衿看着那幅画问着。
  季星扬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顺势应了一声。
  他还在发烧,站了一会便觉得身体发昏,抿白了嘴和林子衿说:“前辈,我们能坐下聊一会吗?”
  林子衿连声说好,坐下后,季星扬把后背靠在身后的白墙之上。
  林子衿看着他,他屈起膝盖,下巴靠在上头,没有由来,突然冒出三个字“对不起”。
  林子衿一愣,季星扬低下头,声音是混沌沉闷,他与林子衿道歉,说我自己那番话,觉得很没礼貌。
  “前辈,我回去后想了很久,那天晚上我不该说那些话,那都是我从学校里听来的,对不起。”
  林子衿听了倒是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他说:“想不到我都走了那么多年,在燕大还那么有名啊,你和我说说,我还留下了什么传闻?”
  季星扬顿了顿,他手指抓着裤腿,揪弄几下,他说:“…同学都说你被学校开除后就去当了男演员。”
  林子衿撑开眼皮,他刚想说话,又转念想到自己同季星扬自我宣传,心里发笑,他只好说:“那还有吗?”
  “还有……学长你当初真的有勾引那个……有妇之夫吗?”
  季星扬问着,黑白分明的眼明晃晃看着林子衿,不夹一丝驳杂,干净的剔透的看着林子衿。
  沉默数秒,林子衿说:“我没勾引他,我只是偷偷喜欢他,后来偷偷喜欢被人发现,就成了他和我共同的一桩丑事。
  永远没法抹开,永远逃不开的丑事。
  他的妻子闹到学校,指着我骂我狐狸精婊子,我被学校开除,卷着铺盖回到家里,家人知道了这件事,父亲要用刀砍我,说我是孽子。”
  林子衿莞尔一笑,他抬起手,露出手指上的疤,“他当时砍下来,我就用手去接,好像不觉得疼,等回过神来,血流不止,袖子湿了大片,里头雪白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季星扬呆滞地看着他,林子衿对于这段往事并不忌讳,他和旁人说起时,每个人都几乎是这表情,他只好安慰着笑道:“不要觉得我可怜,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季星扬深深吸气,他喉咙里很酸很酸,他对自己说,过不去的,永远都过不去的。


第6章
  季星扬的十七岁充满了太多的遗憾,被欺凌被救赎,被妥帖安置又被随意丢弃,横插而入他生活里的人一声不吭擅自消失,他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未曾道出,转身时林子衿已经不见了。
  之后就是一整片的大脑空白,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会露出幼崽被遗弃的可怜眼神,湿漉漉的想着曾经给他投食的主人。
  也不是没有怨过,埋怨林子衿为什么无缘无故没有预兆的离开,不甘于自己在他生活里什么都不是,说出了刻薄恶毒的话,故意让对方难堪,也许一切都只是想要争个什么。
  让他想起自己,让他注意自己。
  然而回过神来,当听到林子衿轻轻松松袒露出往事。
  他在笑,还笑着安慰说,不要觉得我可怜啦,没事的,都过了好久了。
  季星扬才发觉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有多幼稚。他的喜欢在林子衿这里的确是不值一提。
  他为林子衿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莽撞的喜欢,只以为喜欢他那么久了,就是深情就是一切。
  可笑的是,他连开口都不曾,却还要去埋怨去不甘。
  他和林子衿相差了八年,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他永远失去着这能够陪伴林子衿的八年时光。
  季星扬低下头去,心生卑微。
  林子衿看到季星扬突然低落,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季星扬把脸埋在膝盖里,稍微侧头,露出一只眼睛,他闷声道:“前辈,能把你的手给我看看吗?”
  林子衿顿了顿,把右手递过去,季星扬直起身,盘着腿,两手捧着林子衿的掌心,宽大的手掌轻轻合住,包裹覆盖,滚烫的皮肤摩擦过林子衿的手背,手指交错贴合嵌入他的指缝,一寸寸的摩挲,季星扬盯着那段发白的伤痕,轻声问:“疼吗?”
  “早就不疼了,没事的啦。”林子衿似毫不在意,他蜷起手指,指甲轻刮过季星扬的掌心,季星扬抿起嘴,他似控制不住,牵起林子衿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林子衿呆愣两秒,随即抽开手,被亲吻的手背发烫,放在身后,他耳廓泛红,看向季星扬,“你……”
  只发出了一个“你”字,声音就被封住,季星扬的手突然环住他的肩膀,吻压在他的唇上,滚烫炙热的温度从两瓣唇上递来,季星扬的生疏的舔吻着。
  林子衿被他推到在画室的地板上,仰面朝上,他挣扎几下,动作却又戛然而止。
  仰视的角度,让他看到了刚才季星扬为他展示的那些画作右下角,被他忽略的落款签名嵌入眼中。
  连笔简略的名字似一条横线划入他的脑内,林子衿怔愣。
  记忆的大闸被拉开,某个夏日的回忆蜂拥而至,孤僻矮瘦的少年,在每一张素描画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连笔飞扬的季星扬三字,似在宇宙漂泊的星辰。
  少年说,林老师你的生日快到了,我画了一幅画要送给你。
  他笑着说期待,却不曾想过,喜欢上自己老师的事被人知晓,而后便是一切的鸡飞狗跳,生活成了一团乱,他无暇再顾及这个补课学生。从学校离开,回到家中被砍伤,之后就是漫长苦闷的养伤。
  他刻意把曾经一切抹去,换了新号码,与曾经相识的人断绝来往,就算七七八八工作室离燕大只有十五分钟车距,可这几年来,他却一次都未踏足这块地界。
  他给自己上了枷锁,他害怕,真的很害怕。
  可眼前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星扬还在如小狗似吻着自己,林子衿睁大眼,似打量似审视,盯着季星扬的脸,与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瘦到过分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心里满是疑问,这难道就是……男大十八变?
  林子衿忍不住,推开季星扬的肩膀,他坐起身,在季星扬呆钝的目光下,林子衿双手捧住季星扬的脸,贴近,鼻息都交错在了一起,从额头一直到下颌,目光一寸寸探究而过。
  他捏着季星扬的脸,像是面团似的,揉搓几番,才堪堪罢手。
  “前辈……”
  季星扬盯着被林子衿揉搓的红扑扑的一张脸,委委屈屈唤了一声。
  林子衿侧头看他,在知晓这家伙竟然就是以前补课过的小鬼时,林子衿心里的底气不知道足了多少,他哼笑一声,用脚去碰了碰季星扬的小腿,他问:“你刚才突然吻我做什么?”
  “没忍住。”季星扬挠了挠头,“觉得你好看,就想亲你了。”
  林子衿吞咽唾沫,嘴角是掩饰不住的上扬弧度,他低咳一声,虚着声音道:“你还挺会说话的。”
  “是实话。”
  林子衿哼了一声,眼神上飘,瞅着刚才季星扬给他看的那副画,他问:“你这幅画打算什么时候送出去?”
  “十二月份左右。”季星扬顿了顿,他说:“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能不能画完。”
  林子衿脱口而出:“没关系的,画不完就继续画,拖一拖也没事,心意到就成。”
  季星扬困惑地看着他,“前辈?”
  林子衿“哈哈”一笑,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头发丝轻轻悦动,似乎发梢都是乐呵着的。
  之后又在画室待了会儿,季星扬吃了药后困意泛上来,林子衿察觉到他的疲惫,便主动说还有些事要去做,季星扬不舍得就这样和他分开,可身体实在是不舒服,也没精神,便只好说:“那我送你出去。”
  说是送,还是林子衿送季星扬回了宿舍,分开前,季星扬拉住林子衿的袖子,轻声问他:“前辈,下一场戏,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改天吧。”
  “那你明天还过来吗?”
  “我……”拒绝的话被咽下去,林子衿说:“应该还会过来吧,要来办的事有些多,一天办不完。”
  季星扬眼睛一亮,继续问:“那后天呢?”
  林子衿犹豫道:“也许也会来。”
  又问:“大后天呢?”
  “……可能吧。”
  小崽子笑了,继续试探着问:“大大后天呢?”
  林子衿额角冒出青筋,戳了一下季星扬的腰,“喂,季星扬,这就过分了,你想我累死啊。”
  “我想见你。”季星扬直勾勾看着他。
  林子衿老脸一红,看向别处,他推着季星扬的手臂,只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那前辈说好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要来。”
  “闭嘴!”
  之后几日,林子衿还真的是每天都来,燕大的门槛都快被他踩烂了,传说中的办事一连几天都没办完。
  季星扬身体好了之后,就会拉着林子衿去画室,他画那幅人物画,林子衿则在边上看着他。
  季星扬戴着发箍,头发全都抄到了脑后,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他微微仰头,红黑格子称衫扎在腰间,衣服上沾了些许颜料,眉头微蹙,无死角的脸在大片光晕下,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金光,皮肤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林子衿看了很久,季星扬扭头,视线相撞,林子衿一愣,随即低下头。
  他在边上无所事事,便摆弄起了季星扬丢在一边不用的画板,拿着画笔蘸了颜料,林子衿找了几个水果模型和刚才喝剩下的可乐瓶牛奶盒摆上,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开始创作自己的大作。
  等季星扬回头再去看他时,就见他神色严谨又认真盯着画板,落笔有神,每一笔触都似乎包含了他所有感情,架势非常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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