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头上有点绿(145)
裴闻靳听到了响声,面色一变,“你在干什么?”
唐远撒谎,“打蚊子。”
裴闻靳的唇角动了动,没有拆穿他,而是认真严肃道,“别人不论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到心里去,不要信,你只要听我说就行,相信我。”
唐远嗯了声,半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要告诉我,亲口告诉我。”
这话里有难掩的哭腔跟不安,藏都藏不住。
裴闻靳愣了一下,他低头|摩||挲|着手指,说,“好。”
唐远听到了裴母的声音,在叫自个儿子,他的嗓子眼顿时发干,“挂了啊,你去忙吧。”
那头的裴闻靳喊,“小远。”
唐远又听到了裴母的声音,更清晰了,有几分声嘶力竭,他的手立刻抖了抖,下意识就把电话给按了。
深吸了一口气,唐远把手机塞口袋里,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水到脸上,接着又是一捧,正值夏天,水凉,却不冰,他一捧接一捧,扑的满脸都是。
水从额头往下流淌,到眼睛那里时,混入了一些温热的液体,一并被他抹到了水池里面。
唐远打开卫生间的门,差点跟靠在门口的他爸撞上,他往一边走,下巴上滴着水,滴滴答答的,脸苍白。
地板上脏了,一路水迹,唐寅也没生气,他懒懒的说,“结果无非就两种,要么是他说服家里人接受你们的关系,同意你们在一起,把你当半个儿子,要么是他被家里人说服……”
唐远的身形猝然停滞,“别说了。”
“他被家里人说服,自然就是娶妻生子,老两口为了安心,一定会让他尽快结婚,越快越好。”唐寅看着儿子僵硬的后背,“说起来,29岁不算小了,你爸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楼上楼下乱跑了。”
唐远重重的抹把脸,把脸抹的发红发疼,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唐寅没追出去,他坐回书桌后面,拿起盘子里剩下的杨梅,慢条斯理的吃着。
没过一会,儿子去而复返。
唐寅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没搭理,只是用余光在儿子|红||肿|的脸上扫了扫,心里对自己那个秘书一通臭骂。
完了就骂老天爷,搞的什么|狗||屁|安排?
唐远在书桌上翻翻,没翻到裴闻靳他爸的治疗报告,他垂眼将弄乱的文件全部整理好,“爸,裴叔叔现在的情况什么样啊?瘫了还能治好吗?”
唐寅撩了撩眼皮,啧道,“儿子,你这称呼搞错了吧,你应该管裴闻靳叫叔叔,管他爸叫……”
唐远把一摞文件拿起来,大力扔回桌面,发出“嘭”地声响。
唐寅的面色漆黑,这他妈的到底是谁惯成这样的?
唐远又把文件理了理,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爸,执拗的有些可怕。
唐寅没法吃杨梅了,他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些,“裴闻靳父亲原本身体就不好,从ICU出来就一直住在特护病房,治疗没断过,还要做这个手术那个手术,高昂的医药费对普通家庭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听天由命。”
“不过裴闻靳平时除了工作,就没什么业余活动,积蓄厚得很,医药费暂时没有问题。”
唐远的眼皮直跳,那个男人有先天性疾病,平时都在吃药,开销上面小不了,他掐着手心,若有所思着什么。
唐寅一看儿子那样,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冷哼一声说,“别给他打钱,他是不会要你钱的,也不需要,少折腾了。”
唐远的心思被看透,他也没否认,“爸,你给找找专家好不好?”
唐寅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
“怎么不好了?”唐远急红了眼睛,“裴闻靳他爸还不到六十岁,就那么瘫着,多遭罪啊。”
“这世上享福的人少,遭罪的人多,多到你难以想象,我还要一个个帮?”
唐远抿了抿嘴巴,“你不帮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唐寅冷笑着敲桌面,“你以唐家少爷的身份出面,还不是动用你老子的资源?”
唐远看了他爸一眼,“那你是要我跟小朝一样,和家里断绝关系?”
“你敢!”
唐寅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砸出去,唐远没躲,烟灰缸擦过他的肩膀飞到墙上,在一声巨大的清脆响后四分五裂。
唐远被擦到的那边肩膀连同半个身子都疼,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脸上的肌||肉因为隐忍抖出了痛苦的样子。
唐寅愤怒到了极点,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找,我给你找。”
唐远霍然抬头,哭红的眼睛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唐寅连连抽气,面上阴云密布,到头来还是妥协了,这辈子的妥协都用在了儿子身上,一次两次,没完没了,上辈子欠下的,来讨债了。
他捞起桌上的一堆文件丢过去,青筋暴跳的怒吼,“我他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唐远纹丝不动的站着,心里为他爸答应给找专家的事高兴,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我妈生的。”
“没我提供种子,你妈能生的出来?”
唐远嘀咕,“不是说混账东西吗?干嘛还抢着……”
唐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滚蛋!”
唐远把地上散落的文件一份份捡起来,“爸,谢谢。”
唐寅不冷不热,“谢早了。”
“我知道爸您位高权重,朋友多,哪个领域都有涉及。”唐远眨眨眼睛,“一定能找到很厉害的专家。”
唐寅的嘴角抽搐不止,这顶高帽子他不想戴,他看一眼都嫌烦似的挥挥手。
唐远这回出了书房就没再折回去,他下楼去了自己的房间,趴到床上一动不动。
身心都累,却睡不着。
趴了会儿,唐远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到做大,生怕那个男人给他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时,自己没看到。
。
裴闻靳在C市,工作有关的人跟事他一律屏蔽了,他爸几次病危,手机没电了他也不知道,从一台工作机器变成了行|尸|走|肉。
医生护士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别的不知道怎么思考,生活自理能力都忘了。
今天才开始恢复。
裴闻靳每天要面对的都是母亲哀伤的目光,父亲冷冰冰的表情,一天都不例外,他习惯了不露声色,没人看出他内心是什么景象。
就像现在,母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试图看出点什么,依旧一无所获。
裴母等半天,也没等到儿子主动交代那通电话的内容,看也看不出名堂,她只好开口问,“闻靳,那孩子家里有权有势,应该知道咱家出事了吧?你们谈清楚了没有?”
裴闻靳的手上有块玉,他垂眼摸着,消瘦的面部没什么情绪波动。
裴母看着那玉,碧绿碧绿的,还大,一看就不是他们家会有的东西,“是那孩子给你的吧。”
不是询问,语气笃定,她又不傻,很多小细节一连起来,什么就都明朗了。
裴闻靳说,“这是他爷爷奶奶的定情之物,是一对,一块在他自己身上戴着,另一块他给了我。”
裴母听得心里乱糟糟的,“放下吧。”
“放不下放得下,你都得放,儿子,你这些年有多辛苦,我跟你爸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混出了名堂,出人头地了,你不能因为那孩子毁了自己的名声啊。”
她说着就红了眼眶,“妈跟你实话吧,那孩子妈很喜欢,还想过要是女孩子该多好,可妈后来又想啊,他就算是女孩子,那跟咱们家也配不到一块去,咱们高攀不上,差的太多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说是不是?儿子,你就放下吧。”
裴闻靳捏住玉佩,指尖发白,“妈,我不能放。”
裴母像是没听见,“你记得陈小唯吗?陈家庄的,跟你是同学,你读书那会儿她不止一次到家里来找过你,上个月妈碰巧见过她,跟她聊了聊,现在她跟你在一个城市上班,是大学老师,教那个什么,西班牙语,对,就是西班牙语,长得比小时候要体面多了,人很有礼貌,还问起了你。”
裴闻靳重复着说,“妈,我放不下他。”
“你俩年纪一样大,又是初中同学,两家也离得近,”裴母说,“你们年轻人不是讲究两个人谈恋爱,要有共同话题吗?你跟她肯定有话题聊,不会有什么代沟,还是一个地方的,以后走亲戚很方便。”
裴闻靳没有再重复,他只是将玉佩戴回脖子上,对着母亲弯下了宽厚的腰背,头低了下去。
裴母一下子就没了声音,她看到儿子头顶有白头发了,有一小片,看得她眼前真真发黑,站不住的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子呢……”
裴闻靳说,“我也不知道,就是那样了。”
裴母偏开头擦擦眼睛,“你的心脏不好,经不起折腾,就找个顺眼的对象安稳过日子吧,老话说,平平淡淡才是真,那孩子真的不适合你。”
“不单单是显赫的家世,还有他的性格,太闹了,也太娇气,就是个被人捧着长大的小少爷,你跟他在一起,跟养儿子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是精贵的养法,你现在不觉得累,几年后呢?吃不消的,闻靳,算了吧。”
裴闻靳维持着那样恳求的动作,没有动,也没说话。
裴母看得糟心,她干脆背过身去,“就算你不放,那孩子家里也不会乐意,你比他大那么多,咱们家的家世又很一般,现在你爸还……”
话声一顿,下一刻就凄然的说,“闻靳,你爸站不起来了,他那么好面子一人,这以后要他天天的瘫在床上,一步不能走,大小便都不能自己来,那活着该有多难受啊?”
裴闻靳的喉头滚了滚,哑声说,“妈,现在的医学水平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