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邻居爱上我(34)
陆淮捡着栗子吃得开心,全然忘记了羊肉和板栗不能同食,二者都难克化。
其实许多餐厅到了冬天的招牌菜就是羊肉烧板栗,食物相不相宜的,只要不是一起吃了会中毒大家都不太在意,但陆淮属于是异于常人的肠胃敏感。
深夜,五脏六腑拧在一处的痛让陆淮自梦中醒来,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一件,他穿着单薄睡衣两步跑去卫生间,关上门把肚腹吐了个干净。
按下按钮冲去脏污,他直起腰走到洗漱台旁,撑着洗漱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羊肉和板栗这回事,今晚那羊肉油腻,本来他也不该多吃。
漱口刷牙,喉咙干涩得生疼,但这时候不能喝水,陆淮忍着疼,回到房间抱出自己的被子。
他从小吐惯了,肠胃娇弱就是这样,食材不够新鲜,佐料给多了,甚至小吃摊上的油两天没换都能让他吃出毛病来,天知道许多人天天点地沟油夜宵都还能活蹦乱跳。总之他那肠胃就一点儿不对都不行,轻则吐个干净,重则走一趟急诊。
上大学那会发作得最频繁,因为社团活动经常约在校门口的小饭馆,大家在一块热热闹闹的,你不动动筷子显得不够礼貌,于是那会儿他三天两头就得进医院,进了几次医院后他在社团里就出名了,大家开始以他为指标来给吃过的饭馆打星,宣传部还为此撰写了一篇有关校门口小饭馆红黑榜的文章登在了校公众号上,转赞量在众多文章中堪称是一骑绝尘。
知道这只是第一轮,晚上吃进去的吐干净了待会儿就得吐酸水,不乐意待在房间里听汪洋和段远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醉酒后的呓语,他抱着被子半坐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一盏落地灯。
不过半晌,他踩上拖鞋又去卫生间里吐一遍,这次吐出来酸水,胃里火烧火燎但总算不再疼,一遍遍漱口刷牙,直到口腔里只有薄荷的清香味,陆淮捧水洗一把脸,才算是舒服一点。
折腾小半夜,冷水扑在脸上霎时清醒,水珠淌下流过一道道水痕,他正要拿面巾纸擦干,却先一步听见很轻的转动门把的声音。
侧头望过去,卫生间的门正对着的那间房房门打开,唐晏之从房间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陆淮先开口:“怎么醒了?吵到你了?”
唐晏之问:“你怎么了?”
他半夜睡醒听见声音,原以为是汪洋和段远喝多了酒不舒服出来看看,谁知一开门看见一口酒没喝的陆淮弯着腰撑在洗漱台上,脸色苍白。
见陆淮脸上还淌着水珠,唐晏之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他,又问:“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陆淮接过纸擦干脸后摇摇头,“晚上吃杂了,吐过之后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唐晏之不太放心:“楼下有医药箱,我去给你找药。”
“不用。”陆淮抬手捏住他手腕,两个人在卫生间僵持十几秒。
陆淮叹了口气,妥协道,“我从小到大吐习惯了,真没事,吐干净了就好了,吃药反倒还得再难受一会儿。”
要不是今晚喝了酒睡得沉,只要陆淮没觉得晕,汪洋段远看他吐就跟看他去卫生间撒尿一样,别说关心找药了,顶多给倒杯温水再问候一句“哟,又吐了啊。”
可唐医生医者仁心且相信科学,看着陆淮像看着不愿意吃药且忌医的病人,对他的话持存疑态度。
陆淮诚恳道:“是真的,一直这样,去医院也就是给吊瓶盐水,也找专家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的原话:“你这就是娇气。”属于一种不严重的不治之症。
唐晏之专攻心外,对消化内科不精通,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病人。
“那你现在吐干净了吗?”
“……吐干净了。”
夜阑人静,两个穿着单薄睡衣的成年男子拉着手站在一起,不谈风花不论雪月,谈论秽物吐没吐干净,陆淮扶额,在心里叹了口气。
出了卫生间,陆淮对唐晏之说:“回屋睡觉吧,我真没事。”
唐晏之看了看陆淮,见他脸色确实好转,声音听上去也正常,放下心来,刚要挪动脚步,眼角余光扫过客厅的沙发。
他望向陆淮愣愣开口:“已经入了冬,你今晚睡的沙发吗?”
陆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沙发上自己的那床被子,哎我天,他在心里叹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睡的沙发,一直睡的床,半夜想吐了才跑出来睡沙发的。
为什么跑出来?因为汪洋和段远喝醉了酒在打呼噜,他嫌吵,他这人浑身娇气毛病,睡着了不管有什么噪音都很少会被吵醒,但醒着的时候只要有一丁点声音他就睡不着。
再然后呢?
陆淮的心理活动打了个结,其实唐晏之说的也没差,他是真准备今晚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的,沙发宽大柔软,落地窗关紧了其实和睡房间里没什么两样,他是刚才不舒服想吹吹冷风才把几扇窗户都打开。
可此情此景,客厅里的落地灯光线昏黄,陆淮看着唐晏之,没有解释,只说:“嗯,他俩太吵了。”
卑鄙的狗男人,陆淮在心里审判自己,但审判之后他些许卑微地想,或许寿星应该拥有任性的权利,哪怕十二点已过,他已经是昨日的寿星。
他在赌,在胁迫,在这深夜不道德地仗着唐晏之的好修养道德绑架他。
他赌赢了,因为唐晏之敛着眉目说:“客厅太冷,要不然你进我房间睡吧,本来也是间双人房。”
“好,打扰了。”陆淮听见自己人模狗样地说。
双人房里的两张床一张靠墙一张靠着落地窗,
唐晏之睡了靠墙的那一张床,哪怕是半夜睡醒下床,他床上的被子也规整的只掀开一个被角,折成标准的三角形。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小夜灯光线柔和,柔和到陆淮忽然胡乱地觉出几分温馨。
双人房的空间没家庭房那么大,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离得很近。
各自躺上床后唐晏之就抬手关了床头的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也许是吐的时候顺便把困意也吐没了,陆淮睁着眼睛,一直没有睡着。身旁传来很轻但并不匀长的呼吸声,他知道唐晏之也没睡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没发出声音,床头柜遮挡,他看不见唐晏之的脸,只能透过窗外月光看见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前。
连睡姿都端正的一个人,估计家教森严,儿时启蒙开始就一步一步都走在堪称完美的人生规划里,不曾有一刻辜负过父母的期许。
作为孩子、作为医生是这样,那再往后呢,为人夫为人父是不是也是这样?称职到完美。他会是某一个和他同样优秀的女人的庇护,他会是一个在世俗的眼里堪称完满的家庭的依靠。
陆淮在心里告诉自己,你表露心意后和唐晏之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将他拽离他本完美无缺人人艳羡的人生轨道,你卑鄙,你处心积虑,你在拉着唐晏之和你一起面对世俗。
忽地,被子摩挲声在安静房间里响起,陆淮眨眼,看着旁边的唐晏之起身,动作很轻地拉开被子,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
半晌,唐晏之还没回来,卫生间也没响起水声,一颗心沉了又沉,陆淮在夜色中苦笑。
他打开小夜灯,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找唐晏之,准备抱着被子回到那间家庭房,白日下定的决心顷刻间就消散。
别墅处处都铺了厚实地毯,他刚踩着拖鞋站起身,房门就从外面被打开。
唐晏之压着脚步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水。
他看着站在床边的陆淮愣了一下,反手关上门往前迈出两步问:“你醒了?还是不舒服吗?想吐?”
陆淮盯着唐晏之,许久,他微微松一口气。
“没有不舒服,我看你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以为……”以为什么他略过不提,只说:“不知道你口渴下楼倒水去了。”
水杯被唐晏之轻放到床头柜上,却放在靠窗的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