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掌控(26)
两人拉钩上吊,就这么约定好了。
然而方何工作一忙,竟把这事给忘了。再想起来,已经是三四天后。
估摸着这礼物要再不送,溪溪都要跟他哥回家了。方何赶紧请假,早跑了一个小时,去水族馆把水母抱枕买到手。
他给店员说,这抱枕是送给孩子的。又专门买了个纸盒子,用彩纸和丝带认真包扎好,才放到车里。
想着溪溪拿到抱枕后开心的样子,方何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在离家不远处停好车,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礼品袋,不紧不慢地向家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李灵运和溪溪,两人居然也在屋外。不仅如此,他们面前还站着一男一女。
难道是李灵运的朋友,溪溪的哥哥?
方何好奇地眯眼看向两人。
但只一眼,他的灵魂好像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撕扯出来,头脑中发生了海啸般的震颤。他很快感到鼻眼辛辣,喉咙窒息,像是溺了水,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溺毙在什么里面。
这一男一女。
竟是他曾经的父亲和那个小三。
第25章 我忘记恨了吗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方何愣愣地问。
这个声音,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李灵运的脸色从惊讶,瞬间沉下去。
“你们他妈的怎么会在这里?!”方何一眨不眨的眼睛,很快就被冬季冰凉的空气刺红了。辛辣的怒气直冲咽喉,他忍受着耳膜的嗡鸣,三两步冲上前。
溪溪从没见过这样的方何,吓得立刻缩进李母的怀抱,怯怯地喊了声:“方何哥哥……”
李母则警惕地护住溪溪,优雅却严肃地质问道:“您是哪位?”
时光似乎不会在美人脸上多作停留,她与第一次在家长会上见到时相比,似乎只是多了一些细纹。相比较之下,自己的母亲已经完全像个老年人了,方何心酸不已。
而那男人认出了自己,血缘或许在冥冥之中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方何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这一点。
“方何?你怎么会……”父亲瞪大眼睛,瞳仁开始颤抖。
李母也反应过来,看了半天,总算从方何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过去的影子。她捂住嘴,犹犹豫豫地问:“你难道是?”
方何总算明白了。
溪溪并不是李灵运朋友的妹妹,而是李灵运的妹妹。甚至,她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李灵运骗他!
方何无数次幻想,自己如何面对这一家三口。却从没想过,会是这幅光景。
这一家三口看起来很幸福,方何却不希望他们幸福。如果他们这对狗男女很幸福,那他,他妈妈,简直就像个笑话。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可以逍遥快活?受害者饱尝苦果?
但人家就是过得快乐美满,你又能怎样?他此刻只能看着,像吞了一嘴黄连水,舌根都苦涩得发麻。
“方何,你怎么会住在灵运家?”父亲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方何狠厉地反问。
父亲一下子哽住了。
少年时期方何像是疯狗一样,被他妈架着,一边挣扎一边冲自己嘶吼:“狗男人,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方何看了眼溪溪,目不斜视地说:“但今天孩子在这,我给你个面子。”
他把手中的礼物袋递给溪溪,努力勾起唇角对她说:“对不起溪溪,我前几天忘记了,这是答应你的水母抱枕。”
小孩子一听到玩具,就完全忘了恐惧。她兴奋地接过礼物,抬起头,甜甜笑着说:“谢谢方何哥哥!”
方何看着低头拆礼物的小女孩,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溪溪会弹钢琴吗?”
溪溪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最终乖乖地摇了摇头,“我说不喜欢,爸爸就不让我学了。”
方何又像是被捅了一刀。
完了,他心想。眼泪可能要止不住。
他恶狠狠地瞪了李灵运一眼,然后大步走回家。
直到方何走进家门,李母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她瞪大那双漂亮又精致的眼睛,问李灵运:“你们怎么会住在一起?”
李灵运没有回答她,只是冷淡地说:“你们食言了。”
当初夫妻俩来上海办事,没人照看溪溪,就想托付给李灵运。
软磨硬泡下,李灵运答应了。但条件是父母不可以来自己家,他去宾馆把溪溪接回来,然后离开那天再把溪溪送往火车站。
理由也非常简单。
那天吃饭,方何只是提到他爸都能破防成那样子。如果真和两人见了面,怕是要提着砍刀上来拼命。
方何的心情姑且不谈,他还不想那么早结束两人相亲相爱的有趣游戏。
然而这对夫妻言而无信。
他们因为太过想念溪溪,所以办完事后居然开车杀到了李灵运家,被方何撞个正着。
“对,对不起嘛,我们也是太想见溪溪了。”李母很怕自己儿子,于是磕磕巴巴地说,“谁能想到……他到底为什么和你住一起?”
“他恰好买了邻居的房子。”
“世界怎么这么小。那混球没对你怎样吧?”
李灵运摇摇头。
“看他刚才那样,跟发了疯似的,真没家教,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李母不悦地说,然后俯下身教育女儿,“溪溪,以后不要跟这种人玩,都被带坏了。给你的什么东西啊,没危险吧?快扔了!”
父亲则在一旁发愣。
方何临走前瞪李灵运的那一眼,他怎么看怎么别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张张嘴又闭上,犹豫半晌,才开口提醒道:“灵运,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别忘了,他可是……”
李母没听懂,李灵运却懂了。
“你想多了。”李灵运直接打断他,“普通邻居而已。”
除了方何单恋他以外,偶尔还会接吻的普通邻居。
“说真的,再买个房子吧,这种人住在附近哪能安心?高中时还带头欺负你,看着都晦气!”李母劝道,伸手拽了拽李灵运的胳膊。
李灵运彻底没了耐心,眼中闪烁着警告的光。但碍于还有小孩,强忍着没有发作。
李母条件反射般缩回葱白的手指。
她一直觉得李灵运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又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和自己没什么感情,所以也不敢多管。
“好吧,你注意安全。”她说。
“你带溪溪先走,我去跟他聊聊。”父亲说着就要走进大门,却被李母拦住了。
“火车就快开了,来不及了。再说你们一刀两断那么多年,现在有什么话好聊?”
“可是……”父亲望了眼方何离开的方向。
“方志奇!”李母直呼其名,眉毛陡起,漂亮的脸蛋连生气都鲜活得要命,“你到底走不走?”
父亲又看了眼方何家,最终一咬牙,带着妻女离开。
“方何哥哥再见!”也不知道方何能不能听见,溪溪被拽走前还是大声喊道。
而方何的家门岿然不动,仿佛被焊死了一般。
方何不想再看到李灵运那张脸,回了趟苏州老家,对方的电话短信一律无视。他大多数时间在昏睡,睡醒了就吃点东西,然后继续昏睡。
过度的睡眠让他有种醉宿的感觉,胃里恶心,牵连着神经刺痛。
周日的下午,他饥肠辘辘,总算拄着拐杖从房间里浑浑噩噩地出来了。
“土豆丝加上鸡蛋、香葱、面粉、香油,还有秘制小料汁,比例我放在屏幕上了!”
“然后我们把这饼啊,放到锅上一煎!金黄酥脆,闻着口水都要下来了!”
“我儿子就爱吃这一口,以前天天吵着让我做!”
厨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女性中气十足的声音。
等老妈录完视频,土豆丝饼也就做好了。空气中弥漫着碳水的香味,还有油脂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