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癔症(37)

作者:烈冶 时间:2024-03-21 09:29 标签: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我知道,其实我很幸运,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奋不顾身的那一天,如愿见到了仇郁清的祖父母。
  那是一对慈祥而又颇具威严的夫妇,他们是当时仇氏集团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也是为数不多,愿意关心仇郁清情况的家人了。
  站起身,我本打算就此离去,“哎,等等……这次的故事,总觉得没头没尾的。”可白医生叫住了我,紧接着又说恰好到了中午,不如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笑了笑,知道她是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也对,毕竟是仇家的秘辛,就算放在现在,也是重磅级的新闻八卦。
  难得白医生这样热情,这次的约饭,我自是点头同意。
  虽然与此同时胸腔处传来闷闷的痛感,陡然间意识到了另一个残忍的真相,我的身体正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叫嚣着崩溃。
  “解了他的围,我自认为也算大功一件,于是在中考结束当,我同仇郁清说出了……类似于告白的话。”落座,知道白医生关心的究竟是什么,不欲拖泥带水,我就这样将这一残忍的事实道出:“他当然拒绝了我,那时候的他,讨厌我是绝对是真心的。”
  因为真相揭晓,仇父与家中保姆的苟且之事也在那样讽刺的局面下败露,在仇老先生的震怒中,舒琳琳的母亲赖淑芬,也失去了唯一的工作。
  仇老先生质问,当年仇郁清的母亲病发身亡,是不是就有仇父当着她的面同自家保姆苟且的缘故。
  仇父只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算是默认了,早不满于父母的包办婚姻多时,科学家又怎么样?恩人的女儿又如何?既不愿放权给他,那么他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手中的资源尽情挥霍。
  这也是那昏庸懦弱的仇父,唯一能够宣泄以求反抗的方法了。
  只是苦了仇郁清,身为仇家的正统继承人,却只能被父亲的情人欺压摆弄。
  赖淑芬总一心认为着,反正仇家迟早都是仇玉宁的囊中之物,所以她只需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他,便万事大吉了。
  仇郁清不会说话的,她也知道他早就一心求死了,她本没什么好怕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仇郁清班上的同学竟会那样没有眼色。
  而我,那个只知道跟风,总是人云亦云胆怯懦弱的我,却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变成了战胜恶魔的英雄。
  英雄是应当向被解救的“公主”示爱的,公主一定会感动,然后接受英雄的所有……包括他的曾经,那些不算美好的过往。
  小孩子总是心存幻想,而年少的裴森也总是忘了,仇郁清压根不是什么“公主”。
  他是王子才对,落难的王子,被解救的王子,当王子恢复身份重新回到大众面前,他收到的往往不是求婚的信号,而是万众瞩目的欢呼。
  上述这些,能够十分恰当地将仇郁清在学校内的最后一个学期描述。
  “其实当时我那么做,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还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挺喜欢你的。”无比俗套的示好,自身份公布,这样的对白大概早就在仇郁清的面前上演过无数次了,但那时的我心存幻想,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特殊?或许的确特殊吧……哈哈,我忘了仇郁清是王子,而重新获得力量的王子,在故事里,又总会怎么做呢?
  对,没错,是复仇,是彻头彻尾的复仇,我要是早一点认识到这些就好了,如果在仇郁清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能够明白这一切……就好了。
  “……喜欢?这是你讨要的谢礼么?”下巴微抬,仇郁清的眼眸是漆黑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仇郁清露出笑容。
  “你以为你救了我?裴森……你好笨,你应该求我不害你才对。”
  那微笑是淬了毒的。
  像是诅咒。
  ·
  我母亲死了,在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顾鑫没有考上高中,说是要早早地混社会去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跟仇郁清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那种无力的疼痛,那种发自内心的惧怕,是无法掩盖的。
  妈妈死于慢性疾病,因为我家工厂运行时总会带出废烟,而她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魔。
  妈妈的去世近乎掏空了爸爸的心神,他开始酗酒,整天整日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打游戏,房门也不出。
  原本营收不错的厂子,在那之后不久便倒闭了。
  记忆是新鲜的,然而它却连带着当日那陈旧的痛苦,加倍地向我返还过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原来在很久之前的童年,我也是有一个温暖的家的。
  我究竟是做了英雄,还是将恶魔自囚笼里放出?
  在极度压抑的时候,我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但我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跟仇郁清没有关系的。
  起码……不是报应,我曾经做过好事,我不是一个坏的人,所以眼前的这些苦难,今后我也应该能跨过去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切的不幸都发生在中考之前,而我的成绩,又恰好能擦边上市内那所重点高中。
  我仍还记得那个夜晚,孤身一人的我摇晃着身体,拖动着步伐走在夏夜的蝉鸣中。
  熟悉的身影令我停驻了脚步。
  是我的狗,兴旺。
  仇郁清正蹲在它身前,手里拿着火腿肠,像是要喂进它的口中。
  “……你做什么?!”那时,我大概是被悲观的想法侵体了,本能是推开推开仇郁清的手,要他离我的兴旺远一些。
  因为我记得,他说过,早知道是我的狗就不喂了,末后他还补充道——“我会将它毒死也说不定呢?”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害怕再失去一个我最亲近家人,做好事换不来一个真挚的朋友,那时的我已经早就明白这一点了。
  抱住兴旺,我回过头,迎上了仇郁清那略显无措的视线。
  火腿肠被打落在原地,冰冷而又滑稽。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
  我只清楚地看见,仇郁清的唇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弧度,它变得漠然、不通人情,甚至是带着些恨意的。
  “我……”一瞬间,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事了。
  仇郁清没有听我解释,他扭头就走。
  若我还是那个活泼的、幸福的、天真的裴森,那时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这件事说清楚吧。
  但那次我并没有追出去。
  我已经失去那样的力量,也不复当初的热情了。
  ·
  “啪嗒——啪嗒——”泪,不知何时已经滴落在了餐厅的桌面上,老实说,就连我也想不到我会这样失控。
  太痛苦了,回忆真的太痛苦了,我分明在心中发过誓,这些事情,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的。
  但记忆的缺失,却令我将这一切又全经历了一遍,当我回过神,却又好像一个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一切的可怜人再想起那撕心裂肺的过往似的。
  白医生递给我纸巾,她的眼中并没有足以将我刺痛的同情,她只是恳切地告诉我:“如果实在是痛苦,那就不要去想了。”
  是啊,还是不要去想了。
  做一个快快乐乐的人不好吗?何必呢?何必再挖掘出那些过往,空惹得人厌烦呢?
  一个空白的人,该是有多快乐啊。
  “现在,我大致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失忆了。”双手合十,白医生略略抿了抿嘴,说:“你的身体在保护你,它大概也不希望你过得太过于痛苦吧。”
  “……谢谢你,医生。”我的声音,无比苍白,想必我的笑容也是如此的,“明明是午饭的时间,而且也没有计入到……”
  “别这样说,我还觉得我该给你讲故事的费用呢。”同白医生对视着,我想这大概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她同我的关系拉近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跟医生传递负能量,下次来,我一定调整好状态。”一边朝医院的方向走去,我一边这样同医生寒暄着,白医生总说“不用不用”,但其实她不知道,我是一直在隐瞒甚至欺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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