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45)
顺其自然就好了,不必刻意地去勉强自己做那些暂时还做不到的事。说不定哪一天,他会遇到一个同样能在他生命里留下深刻意义的人,到那时,他自然而然地就能放下杨臻。
一月底就是农历新年,于雅琪今年也没能从伦敦回来,于铭远站在客厅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答应杨臻去吃年夜饭。
与去年热闹的景象不同,杨臻小姨一家都去了新西兰陪杨臻外婆过年,而杨爸杨妈前不久刚从新西兰回来,因此不打算再去。
从腊月二十开始,杨臻就在于铭远面前不停地絮叨:年夜饭一起吃吧,我妈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过年,一定要我把你叫过去,你不去我没法交代啊。
于铭远按时去赴约了,去时照例带了他做的一些食物和两瓶红酒。
四个人里也就于铭远和杨爸会做饭,因此烹制年夜饭的重任就落到了两人身上。
忙活完,春晚已经开始了。杨爸杨妈由着杨臻,四个人毫无形象地挤坐在客厅茶几边的地毯上吃饭。
“过完年,杨臻这个混小子就二十八岁了,好结婚了呀。”杨妈看着杨臻笑眯眯地说道。
杨爸随后接了一句:“哎,孩子们的事儿,让孩子们自己做主,你操什么心。”
“有什么好催的?”杨臻往杨妈的碗里放了只剥好皮的斑节虾,“别着急,迟早让你抱上孙子。”
于铭远专注地看着电视,被小品节目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顿年夜饭很圆满,吃过饭,零点钟声敲过,杨爸杨妈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
这种温馨的气氛让于铭远感到十分放松,他想以后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忘了今夜,在这个象征着团圆的日子里,杨臻一家让他感受到的温暖。
今年天气热的很快,四月底,蔷薇就开了,花团锦簇地凑在一起,在各个高架桥的路边,都能看到各种花色的爬藤蔷薇。
杨臻的生日在四月漫天的毛絮中如约而至。
今年的场地是林余晓定的,晚饭安排在联润酒店,来的客人除了杨臻和林余晓的朋友们还有杨臻的父母。
往年杨臻的生日会一般都是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再去酒吧开个卡座大家热闹一下就结束了,今年因为是林余晓的安排,所以直到于铭远和李硕并排走进包厢里,才知道今晚杨臻的爸妈也在。
“我和杨臻他爸爸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你们年轻人的场子我们来凑什么热闹,但是晓晓一定坚持要我们过来,让我们来给她加油打气。”杨妈拉着林余晓的手,亲热的说道。
“啊?加什么油?打什么气?”杨臻没吃午饭,这会儿脑袋埋在盘子里正和一只鸭腿奋战着,听到这话,他抬起了头。
杨妈没好气地给了杨臻一巴掌。
“卧槽,这不会要求婚吧?”李硕侧过身体,小声地对于铭远说。
林余晓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服务员点了点头。
于铭远看着服务生走出门去,回他:“应该是吧。”
没过一分钟,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他进来时顺手关了灯,整个包厢突然暗了下来,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餐车上放置的一个三层蛋糕上插的蜡烛,蛋糕周围摆满了娇艳的香槟玫瑰。
林余晓站了起来,接过服务员手中餐车,走到了包厢的正中间。
烛火跳动着,在林余晓的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笑着,带动着每一道光影都在雀跃。
林余晓拿起蛋糕顶端小王子手里举着的戒指,
“杨臻,生日快乐。”她说。
“杨臻,我爱你。”她说。
“杨臻,我们结婚好吗?”她说。
杨臻沉默了一会儿,他整个人掩在黑暗中,于铭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众人脸上的表情于铭远一览无余,每个人都笑的十分开心,大家齐声鼓掌,为他们送上祝福。
就当林余晓笑的表情有些凝固时,于铭远终于听到黑暗处传来一声“好”。
掷地有声,虽然犹豫但杨臻还是说了好。
掌声更加热烈,杨臻走过来吹灭了蜡烛,拥抱了林余晓。
他们在昏暗中互相交换了戒指,烛光将他们的相拥的身影投映到墙壁上,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杨臻和林余晓一起吹灭了那28支蜡烛。
连带着于铭远心里的那团火一起。
灯还未开,于铭远伸手把脖颈上的坠子摘了下来,坠子离开皮肤时,还带着温热,但很快这股热量就散发到空气中了。
服务员打开了灯,于铭远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光线而微微眯起,他看着杨臻和林余晓落座,杨妈把手上的一个玉镯撸下来给林余晓戴上:“总算圆满了。”
杨爸说:“找个好日子把证领了吧。”
杨臻点头答应,林余晓脸上还带着些羞涩的红晕,她带着温柔的笑意侧头看着杨臻:“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啦。”
杨臻摸了摸林余晓的头发。
“哎哎哎,我先预定一个伴郎的位置啊。”齐颂说。
“你们几个,伴娘伴郎一个都跑不了。”杨臻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在于铭远身上的时候微微一顿,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于铭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再也拼凑不起来。
命运是如此喜欢和他开玩笑,总在他做出某些决定后立刻给他致命的一击。
饭局结束,齐颂和李硕都喝的几乎不省人事,杨臻也没好到哪里去,反而是今晚最该喝多的于铭远神志还无比清醒。
拜托服务员把几人送到酒店的房间,于铭远也拖着杨臻往电梯走去。
“铭远,拜托你先照顾一下杨臻,我去送下叔叔阿姨就来。”
于铭远点点头,和杨爸杨妈打了声招呼就架着杨臻进了电梯。
林余晓定的是个套房,卧室在走廊的尽头,和大门还隔着一段距离。
进了卧室,于铭远把杨臻丢在床上,替他脱去鞋袜。
杨臻睡着时,浓密的睫毛会乖顺地搭在下眼皮上,平日里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被关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于铭远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这是第二次他认真地、放肆地、毫无顾忌地看着杨臻。
他拿出口袋里的那个坠子,坠子的编绳因为长时间的佩戴磨出了毛边。其实它断过一次,于铭远为了修好它,找了很多个卖珠宝的柜台,都没有找到会编这种特殊绳结的人,他很沮丧,后来偷偷去了一趟拉尔木,才把它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很珍惜,但珍惜没有用。
算了。
他曾经安慰杨臻的这个顶有用的词语最后还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睡梦中的杨臻对于铭远这一切复杂的心里活动毫无所觉,他睡得很安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于铭远站起身走到厕所,用热水打湿了一块毛巾给杨臻擦脸,这是他做惯了的事情,可今后这些事都有其他人替他做了。
把毛巾放下,于铭远再次盯着杨臻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想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让他为这十年的喜欢画上一个句号。
他低下头,十分克制地在杨臻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于铭远转头,林余晓正脸色苍白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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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这里了!!
第40章十年
楼下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此时已人影稀落,桌面上两杯咖啡冒着热气,散发出醇厚的咖啡香味,于铭远和林余晓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讲话。
于铭远的视线落在盘子里的小铁勺上,其实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发呆,他能感觉到林余晓在看他,可他这会儿缺乏和林余晓对视的勇气。
愧疚只是其中一种浅薄的情绪,在今天这个所有人都觉得开心的日子里,他搞砸了一切,此刻他坐在这里,等待着林余晓对他罪行的宣判。
时间被无限拉长,直到咖啡杯里漂亮的拉花变成模糊的一团,于铭远才听到林余晓开口说:“杨臻知道吗?”
于铭远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