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67)
对上外人,季晏承永远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语气平淡得很,却是叫对方心头一凛,霎时不敢吱声了。
“季、季总。”
季晏承没应,敛着眸子淡淡笑了下:“我们夏老师最近忙着带学生,好不容易得了几天假期,还要来给书画大赛做评审。”
“他说没时间可不是诓你的,吴总何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呢?”
对方面色尴尬,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答,只能福了福身子,道:“季总说笑了。”
季晏承走至扶夏身边站定,抬手帮他把外套的拉链往上合了合。
扶夏未来得及闪躲,便又听见人说:“你刚刚问扶夏的底气是谁给的。”
季晏承说着顿了顿,神色变得极其认真:“当然是他自己。”
听见人这句话,扶夏眸光稍有一滞,但依旧保持着镇定。
“还在美院做学生时,他的画就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了,以前是导师偏爱的得意弟子、现在授业教书,是受学生们拥戴的良师。”
“吴总偏要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那我倒要问问,他的一幅写意山水现在在市面上以什么价格在流通,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季晏承语速渐渐慢了下来,话里满含深意又让人喉头一紧:“依吴总之见,他到底有没有狂妄的资本呢?”
对方被季晏承问住了,怎么答都不是,最后反倒变得结巴,抬手指过来:“季总,你们、你们不是已经……”
“我们怎么?”季晏承饶有兴致看过来,刻意往扶夏身边靠了靠:“我们好得很。让我听听是哪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在造谣生事,影响了我们家夏老师的心情,我可是一定会追责的。”
季晏承这番话着实把对方吓了个不轻,倒是站在一旁的扶夏本人,听见他这么说着实感到无语。
以前跟着他时,从没见人这么爽快承认过自己的身份,现在分开了,这厮倒是光明正大了起来。
那位吴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恨不得现在就结束对话,哪敢再多纠缠:“季总、夏老师,今天是我冒犯了,您二位还请多担待。”
说罢神色匆匆点了点头,拔腿想走,季晏承却在这时把人叫住。
“别急,有件事我正想和您商量。”
对方诚惶诚恐看过来,只听季晏承接着道:“您手里那幅《水墨江南》,当初给了画廊多少钱,我现在三倍价格返还,麻烦您把画给我原模原样送回来。”
当初为了得到那幅画,吴家上下可是费了好一份功夫,今天被季晏承以这么强硬的方式索要,人直接就慌了:“季总,咱们不好这样做事情吧,我当初可是……”
“五倍。”
吴总瞪直了眼睛,但已然生出犹豫:“您这不是为难我嘛,我……”
“十倍。”
扶夏心惊了一下,自己的画哪里能值这个价格?季晏承这不是胡闹么?
见状赶紧拽了拽身旁人的袖子,低声叫了句:“季晏承。”
季晏承像是没听见一样,嘴角始终挂着淡笑,却叫人觉得哪里是在“商量”,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笃定。
“钱今天下午到账,我让人去您那儿取画。”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有多难看,季晏承全部都已经安排好了。
临了还是客气唤了对方一声“吴总”,毕竟要给人几分面子。
语气里却带着点恐吓那味,叫人后背生凉。
幽幽道:“我是真心回购那幅画的,您要是再拒绝我……可就怪不得我想想其他法子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有人肯在评论区“吱”一声,我不敢想象我会变成一个多快乐的作者~(疯狂明示)
第52章 季晏承,做我情人
目送那吴总灰头土脸地离开,扶夏这才缓过神来,面上并没有丝毫的欣喜,反倒神情严肃:“季晏承,十倍的价格,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他知道自己思维清晰、头脑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听见扶夏说那幅画是原打算送给外公的寿礼后,心中是有多么地懊悔。
一想起自己曾那样逼迫于扶夏,季晏承内心的愧疚犹如洪流翻江倒海而来,几近将他冰凉的身躯吞没,只叫人避无可避,躲无处躲。
最终所有的情绪就只能化为一句极其无力的:“对不起。”
他说:“我不知道那画是你想送给外公的,现在赎回来了,希望还不算晚。”
可是,怎么不算晚了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扶夏至今想起自己当初那副委曲求全的窝囊样,仍会忍不住心头发颤。
他不恨季晏承,只恨自己不争气。
早知会和季晏承的关系走到这般田地,当初就应该硬气一点,说什么也要把这幅画给保下来。
细细算来,对方需要道歉的事情太多了,若每一件自己都跟他计较,怕是如今早就被气了个半死。
扶夏调整呼吸,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自己虽是早到了一个小时,却都耽误在了这些叫人堵心的闲事上,只道:“外公生日早就过了,亡羊补牢,羊都被狼叼走了你才想起来补救,着实没有必要。”
“我劝你别浪费那个钱,画就是赎回来了也失去了当初那份意义,你让我天天看见它,只会时刻提醒我曾经是有多么的懦弱愚蠢。”
说罢转身便要往酒店里走,猝不及防,胳膊却在这时被人拽住了。
“你什么时候忙完?”季晏承熠熠的目光投向他,话题转换地如此之快,甚至让扶夏来不及回答,便接着道:“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直至这时,扶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怎么知道我要来书画大赛当评委?”
季晏承方才面对吴总侃侃而谈的那股气势完全没了,扶夏一问,整个人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季晏承。”扶夏眯眼盯着他:“你不说实话,咱们两个以后就永远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画协的人才开始找你……”人说着顿了顿:“是把电话打去了画廊,所以我才知道你最近的行程。”
单听季晏承片面的叙述,扶夏就知道事情绝没他说的这么简单。
结合先前心中的疑虑,扶夏好像突然间就找到了二者之间微妙的关联,问他:“所以主办方口中给每个人安排的五星级住宿,也是你的手笔对吧?”
季晏承默了默,如实点点头。
耳边传来扶夏玩味的一声低呵:“你可真是钱多得没地方使了。”
“季总的款待我实在受用不起。”扶夏扬眉,将手机揣回了兜里:“而且我自己长了腿,也不需要专车来接。”
“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回去盯盯盘,比天天盯着我强。”
说罢不再与人多废话,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旋转门。
酒店的环境密闭,加之闻不惯大厅里的熏香,扶夏在里面扎扎实实待了一天,脑袋甚至有点缺氧。
他出来得有些晚,刻意错开了人流,却不知外面何时下起了大雨。
这下倒好,耳根子是清净,却落得连个同行能借伞的伴都没了。
要不还是回大厅里避一避吧。
这么想着,扶夏扶了把背包的肩带,准备转身往回走。
一抬眸,一辆打着双闪的银顶宾利顺着坡道开上来,缓缓停在自己面前。
副驾的车窗降下,季晏承俯着身子望过来,单手掌着方向盘按开了车门:“上来,我送你。”
扶夏明知现在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选,也不知在坚持什么,仍是倔强着瞥过眼:“不用,我手机叫辆车。”
“这么大的雨,哪那么容易叫到车?”季晏承话里有几分催促的意思:“把你打车的钱扫码付我。”
恰好这时,宾利的尾灯后响起了几声鸣笛。
发觉他们挡了别人的路,扶夏也不好意思再多耽搁,心一横,拉开车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