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49)
“不是近不近的问题,不过崇文门离中传确实太远了。”明月锋说,“你得交朋友,参加社团活动,不只是学习。”
“不是有你。”印寒说。
“我会有新朋友的,你也要有新朋友。”明月锋说。
“比我还要好的新朋友吗?”印寒问。
“不可能,你是最好的朋友。”明月锋说,“最最最好的那种,等我死了,骨灰跟你拌一块儿。”他比喻夸张且诡异,印寒听后却没有笑,而是重重点头:“好。”
“……啊啊啊啊你实在太呆了。”明月锋捏住印寒的脸颊往两边扯,“印寒寒,你严重降低了这个笑话的好笑程度。”他松开手,不着痕迹地捻了下指尖,印寒的脸颊肉软得不可思议。
印寒摸摸脸颊的红痕,不理解地眨眼,转换话题:“今晚睡我家?”
“我突然想到,你的房子得散散味,不能立马住,装修完有甲醛。”明月锋说,“所以你至少住一学期宿舍。”他不想让印寒像只抑郁的乌龟一个人窝着,遂幸灾乐祸地笑,“多交几个朋友,最好找个对象,谈谈恋爱,丰富业余生活。”
印寒拍开明月锋的手,眉头紧皱,说:“那我住家里。”知春路离北大四站地铁,比海淀黄庄远两站路,尚能接受。
“哎呀,走读上学多没意思啊。”明月锋说,“叔叔阿姨也想要你融入大学生活的。”
一如明月锋所说,楚悠和印诚久巴不得赶紧送走孩子们,享受纯粹的二人世界,毫不留情地将孤僻聪慧的小儿子赶去宿舍。
“顶多一周回来一次。”印诚久说,“或者一个月回来一次。”
印寒拖着行李箱,几缕蓬松细软的卷毛垂下额角,像失落的猫耳朵。强行绑架回来的大黄猫坐在印诚久脚边,抬高下巴,耀武扬威地甩甩尾巴,发出柔弱的“咪呜——”声,仿佛恶霸从良。
“哦对,你妈说,大黄我们养了,你到时候再抓只流浪猫。”印诚久说,他摆摆手,“快去报道吧,没几步路,我们就不送了。”
被撵出家门又被抢了猫的印寒,可怜兮兮地拖着行李箱,跟在明月锋身后。
明月锋笑得见牙不见眼:“啊呀寒寒,咱俩是多不着人待见,我看叔叔阿姨早就想撵走咱俩了。”
印寒不想说话,眉头拧成一团,似乎在担忧未来的集体生活。
“别想了,想也没用。”明月锋抱着印寒的被褥,一摇一晃地下楼,“咱俩不是加微信了吗,有事及时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他斜睨印寒阴郁的神色,不停地给他做心理工作,“那什么马加爵啊,林森浩啊,都是怨气憋太久得不到舒缓,一气之下杀了同学。”
“我不会杀人的。”印寒说,“你为什么觉得是我杀别人,不是别人杀我?”
“你小时候沉迷研究完美犯罪,以及,谁能打得过你啊。”明月锋捏一把印寒上臂的肌肉,“三拳打死镇关西,印寒寒倒拔垂杨柳。”
俩人边聊边乘坐地铁,来到北大东门,还没来得及问去哪报道,校门口等候已久的学姐们便热情地围上来,笑眯眯地询问小鲜肉:“你好你好,你们是来报道的新生吗?”
“他是。”明月锋指向印寒,“我来帮忙。”
“学弟哪个院?”学姐问。
“法学院。”印寒说,“我朋友能陪我进学校吗?”
“可以。”学姐点头,打量一番两人的相貌,说,“我领你们去报道。”
印寒高大挺拔,卷发白肤黑眼,有一种诡异夹杂冷淡的清俊,气质萧疏,拒人千里。明月锋抱着被褥走在他左边,丰神俊朗,笑容温柔,短短几句话便能拉近距离:“学姐,你是哪个学院的?”
“文学院。”学姐说,“你也是大一新生吗?”
“我是中传的新生,学校下周三开学,我先来帮我兄弟搬宿舍。”明月锋亲亲热热地说,“学姐,北大有什么社团啊?。”
学姐瞧一眼印寒,问:“学弟有什么爱好?”
“看书。”印寒硬邦邦地说,“电视剧。”
“他喜欢看悬疑类型的电视剧和书籍。”明月锋说,“完美杀人案、连环凶杀案、多年悬案之类的,他最喜欢了。”
“我们有侦探社。”学姐说,“你可以去试试。”
“好的。”印寒点头。
办完报道手续,挥别学姐,明月锋抱着被褥爬上宿舍楼二层,沿走廊左拐第三间。印寒运气好,分到了上床下桌的四人间,明月锋左看右看,选择靠近阳台的床铺,将被褥扔上去。一回头,与站在门口戴眼镜的男生对视,明月锋招手:“你好,你也住这里吗?”
“是的,我在这个床。”男生指向衣柜旁边的床,“我叫吴展风,山西人。”
“印寒,北京人。”明月锋拍一下印寒的肩膀,“你想逛北京的话,问他,那些景点他都去过。”
“好的,你呢?”吴展风问。
“我不是北大的。”明月锋说,“我俩是发小,来帮忙。”
“感情这么好。”吴展风羡慕道,“你也是北京人?”
“算是。”明月锋说,他趴在床上将褥子铺展,又覆上床单,“我去你们食堂吃顿饭再走。”
“好。”印寒站在地上,扒着床边,“你别忙了,我自己铺。”
“那咱们出门走走?”明月锋一骨碌翻到床边,扶着梯子爬下来,“我想看未名湖。”
“走吧。”即将和明月锋分别,印寒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铺床和打扫卫生以及无聊的寒暄上,他与吴展风擦肩而过,点头示意,并肩与明月锋走出宿舍。
第50章 大一(二)
未名湖中央的湖心岛是北大校园的情侣圣地,明月锋和印寒不和情侣们抢地盘,于是沿着湖畔慢慢走,路过石舫,停驻博雅塔下,眺望粼粼的湖水。明月锋想说些什么,可该交代的都讲过,再讲一遍啰嗦且乏味,只听印寒问:“你周末回家吗?”
“不一定。”明月锋说,“如果有社团活动,就待在学校,没事情的话就在崇文门。”
“我去中传找你。”印寒说。
“别吧,太远了,北边到东边,斜跨整个北京城。”明月锋说,“你留在学校,多熟悉一下同学。”他打算借这个契机,与印寒拉开距离,将关系从难以言说的暧昧转为普通友谊。
印寒不接茬,他抿唇,眼皮下垂,掩盖瞳仁中孤绝偏执的细碎光泽。他没有频频追问谁才是明月锋心中最重要的人,这种问题太傻、太浅薄,明月锋惯会糊弄,心口不一,问也问不出真心话。
“多给我发微信。”明月锋又怕印寒独自在学校受欺负,忍不住叮嘱,“只要我有空,一定及时回复。”
“嗯。”印寒应下。
待夕阳沉入地平线,两人去食堂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印寒将明月锋送至地铁站,说:“你走吧。”平淡的话语透出几分可怜巴巴的依依不舍。
“假期见。”明月锋挥挥手,揉一把印寒的卷毛,踩在扶梯的台阶上,不着痕迹地松一口气。
很快到了中传开学的时间,楚悠和印诚久陪明月锋去通州报道。中传的宿舍条件不如北大,明月锋分到六人寝,当即决定要回崇文门住。他宁愿单程半小时地铁通勤,也不要挤在十平米的六人间。
“要是第二天有早课,你就凑合睡一晚。”楚悠说,“没早课还是回家睡。”
印诚久打量拥挤狭窄的宿舍,说:“我看你课表,八点上第一节课,坐地铁足够到学校。这地方转身都费劲,还是别为难孩子了。”
“午休睡这里。”明月锋打定主意不经常住,遂占了个上铺,放上枕头和被褥,打开储物柜随便放点应急用品,草草开始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