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35)
这是时隔一个星期傅承头一次发消息给他,是刚刚傅承在台下给江屿舟拍的十几张照片。
江屿舟盯着对话框看了一阵,现场灯光不断变换,照在手机屏幕上忽明忽暗,最上面一排字在“对方正在输入”和“傅承”两个之间不停转换。
眼不见心不烦,江屿舟索性熄了屏,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震动了两下。
【傅承:结束以后见个面吧。】
演唱会在全场大合唱中结束,现场除了江屿舟之外所有人都依依不舍,王祺满眼含泪,狂叫着他的青春回来了。
观众离席后,傅承还要留下检查设备和做后期检查,从馆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临时设置的安检点位和警戒线已经全部撤了,方才热闹拥挤的门口此时显出几分冷清。
刚刚歌迷大批涌出,傅承只顾着留意现场的情况,并没有留心江屿舟什么时候走的,走出门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目光落在花坛边的那道身影上。
江屿舟无聊地坐在花坛边上,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头盯着地面发呆,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气质,就算是坐在热闹的观众席上看起来也和身边的人不太一样。
眼前出现一双作战靴,江屿舟抬起头,傅承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杯奶茶。
“来,还是温的。”傅承坐在江屿舟身边,把吸管插进去递给江屿舟。
“你买的?”江屿舟接过喝了一口,嘴里含着一颗珍珠。
“主办方买的,”傅承转头看着他:“不算太热了,可以暖暖身子。”
江屿舟点点头,安静地吸了几口奶茶。
“抱歉,”傅承说:“我没想到会让你等这么久。”
江屿舟手捧着奶茶杯,目光安静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的抱歉是因为其他的事。”
这是压根没打算给傅承留任何退路,傅承既然已经约了江屿舟,也是势必想把这个误会解开的。
“最开始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安雯,我知道你介意,可是这是事实,我不想骗你。”
傅承诚恳地说:“但是后来和你走的越来越近,和安雯无关。”
江屿舟歪了歪头,语气中有几分固执:“那和什么有关?”
傅承看他,江屿舟不难看出他眼底的挣扎,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加了几分力。
突然,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至近,在江屿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呼啸而至。
“傅队!快上车!”副驾的窗子被放下来,驾驶员因为焦急声音都走调了:“富林分公司突发火灾!”
富林分公司处于闹市区,隔着两条街就看到富林那栋比旁边高出一大截的楼顶浓烟滚滚,周围写字楼里的白领全都跑出来看热闹,周围早就拉起了警戒线。
“傅队!”看到傅承从车上跳下来,一名消防员急忙跑过来。
傅承动作迅速地套上灭火服:“什么原因?”
“初步判断是电路老化造成短路,”消防员说。
傅承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装备:“里面有人吗?”
消防员:“据说有十三名民工,目前一个也没找到。”
时间就是生命,傅承掀开警戒线,弯腰钻进去:“先灭明火。”
“傅承!”
身后一道声音,傅承脚下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站在警戒线外的江屿舟。
没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义无反顾地走向危险,可这是傅承的职责。
“小心一点。”江屿舟看着他。
傅承没时间耽搁,深深地看了江屿舟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大步往火场跑去。
一辆黑色奔停在人群之外,王川脸色苍白,在助理的搀扶下才从车上下来,王祺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开着车也直接赶了过来。
“爸!”王祺停好车跑到王川身边,还从没见过意气风发的王川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眼前是一片赤红,王川瞪着眼睛,慌乱地拉着王祺的手:“这…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办,啊?”
“爸!您先别担心!”王祺自己心里也慌,但是知道这个时候他得镇定下来:“里面有人吗?”
“有十三个农民工。”王川喃喃开口:“这段时间里面在装修,我…”
王祺震惊地看着他:“之前不是说没有证件不允许装修吗?”
王川懊悔不已:“我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
火势没有丝毫减小的意思,救护车,警车接踵而至,全部停靠在警戒线旁,冯宁跟着第三辆救援车一起过来,从车上一跳下来就看到了江屿舟。
“江老板,”冯宁跑过去:“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屿舟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和担心,嗓子发涩。
“我和傅承一起过来的。”
冯宁早就在消防队见过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之前去“转角”买咖啡的时候还和安小米一起偷偷磕过cp,看出江屿舟眼中的担心,宽慰道:“你别担心,傅队经验丰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水火最是无情,这话江屿舟和冯宁都明白,再丰富的经验,也抵不过意外,江屿舟扯出一丝笑容来,眼睛又盯着已经被烧的变了形的大门,祈祷那里能出现傅承的身影。
“儿啊!我的儿子啊!”
一道凄厉而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女人从人群里挤了上来,踉跄着挤到江屿舟身边,伸手就去扯拦在面前的警戒线。
“阿姨!您不能进去!”冯宁扶住她:“里面很危险,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女人听了脸色一僵,紧接着更加不管不顾地往里面冲:“你让我进去!我儿子还在里面呢!他今天说这里干活的!”
冯宁虽然是文职,但是平时也要参加训练,身体素质比一般女性好得多,但是抓着面前这个近乎失控的女人仍然显得有些吃力。
“阿姨,您冷静一下。”江屿舟帮忙劝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您现在进去也没有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给正在救援的消防员添麻烦。”
女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双一看就经常干重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死死抓着江屿舟的手腕:“你也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吗?”
江屿舟的心情比她平静不到哪里去,安抚地点点头:“我的朋友也在里面。”
绝望的女人以为他所谓的朋友也是和自己儿子一起干装修的民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儿子今年才29岁,家里条件不好,还没娶上媳妇。你说他这是啥命啊!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他爸还怎么活!”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疯狂地从人群外挤了过来,他身上还系着卖鱼时的围裙,浑身的鱼腥味,因为来得太过匆忙,手里还拎着一把杀鱼刀。
“王松呢!”男人近乎于失去理智,声音嘶哑:“王松出来了没有!”
女人一见是自己的丈夫,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呜呜地哭出声音,无助地摇头:“没有。”
男人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小松早上走的时候还说让我给他带条鱼回家,他不会出事的。”
男人说完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这句话你也听到了对吧?小松从小就说话算话,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女人在男人怀中哭声逐渐转为无声的啜泣,江屿舟不忍心再看,转过头去,语言实在太苍白。
津市有明文规定,没有审批手续不得进场装修,但是很多企业的老板为了节约时间成本,在审批手续还没下来的时候就提前让施工方进场,王川给的费用可观,包工头忙着数钱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关注审批手续。
王川生意再大,手上也不愿意沾上人命,眼看着火势蔓延,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彻底扑灭的意思,慌了神,王祺好不容易安抚着把他推上了车,刚挤进人群就看到了江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