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抑制剂(52)
方桥不想欠江家一分一毫,他没那么高尚,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可如果他当真收下那三千万,江家怕是会手握多一个强迫他留下的筹码——协议已经被销毁,但银行卡里的流水却是真真实实有记录的的,如果江家反手咬一口他敲诈勒索,方桥就是有十张嘴都洗脱不清。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势单力薄的他没法把事情想得那么美好。
躺上手术台,冰凉的麻醉剂通过针头缓缓地融入他的血液,他望着明晃晃的灯光,意识越来越模糊。
到了这一时,他脑子里想的居然是江明御。
如果没有了人体抑制剂,alpha往后一定会过得很辛苦吧......
听说提炼他的信息素,若入药成功对江明御的紊乱综合征也有相当不错的疗效,横竖摘除腺体后腺囊对他毫无用处,他不介意把腺囊送给江家。
就当是他给alpha的道别礼物吧。
方桥脑海翻波,开始无法思考,他感觉到医生正在给他的腺体消毒。
手术室里是微乎其微的絮絮声,锋利的手术刀割破了皮肤表层,没有一丝丝痛感。
在方桥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有什么人强行闯了进来,周遭爆发了争吵声,可他实在太困了,耳朵边蜜蜂振翅似的嗡嗡响什么都听不清。
他似乎被裹进了一个泛着凌冽寒意的怀抱里,太冷了,冷得他一直在发抖,然而抱着他的人始终没有放开他。
他竭力地想要睁开眼看清现状,终是无能为力。
江明御抵达医院时方桥刚进手术室五分钟,他提前打过招呼,副院长亲自来接的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神态恬静趴在手术台上的方桥,后颈处的鲜红如蜂尾一般扎进江明御的瞳孔。
他震在原地,三两步上前,太过狠戾的表情让主刀医生不敢阻拦,只惊讶地叫嚷着,“这是手术室,你们怎么进来的......”
alpha的眼白呈现出血一般的猩红,如刀的目光杀过去,满屋寂静。
他脱下外套裹住昏睡中的omega,将人拦腰抱起。
方桥到底是医生的好友兼病人,哪能让人二话不说就带走,可未等他开口,副院长连忙上前,“小江总,这件事是我们医院的疏忽,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omega,真是对不住。楼上有贵宾病房,请你带方先生上去休息会吧。”
江明御把方桥抱到了病房,副院长安排的医生为方桥处理颈部的伤口。
如果alpha再晚一会到,尖锐的手术刀就不单单是划破皮肤表皮这么简单了。
江明御沉默地站在床边,他的神色太骇人,医生骤感压力,快速地给伤口上药后说:“小江总不用担心,方先生是皮外伤,养两三天就能好了。”
江明御阴沉着脸盯着omega没说话。
副院长是个很有眼力见的,“那小江总,我们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按呼叫铃。”
江明御这才颔首。
室内刹时安静得只剩下江明御的呼吸和窗外的风雨声。
而躺在病床上的omega神情安宁,大概还在做手术成功后顺利摆脱alpha的美梦。
江明御坐下来,握住方桥的手把玩,目光如炬落在omega清俊的五官。
在容老爷子口中听到方桥要做腺体摘除手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但为什么不可能呢?
是他亲耳听见omega说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也是他亲手胁迫omega在新协议上摁下拇指印。
这段时间方桥比以前冷漠得多,却从未拒绝他的靠近,甚至会主动索吻,他以为总有一天omega会接受必须留在他身边这个事实,却不曾想omega远比他想象中要决绝,竟秘密地安排了腺体摘除手术。
所以这期间的温顺全是为了放下戒心的障眼法吗?
在方桥表明被监视的厌恶后,他给予了omega更多的自由度,不再派人探寻omega的踪迹。
在他下定决心了解方桥的过去,想要打破僵局好好跟omega过日子时,omega满心满念的却是怎么样跟他断绝关系。
江明御微低头将唇印在方桥的无名指上,喃喃着,“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甚至不惜做对人体损害极大的手术。
就这么讨厌他吗?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做出一些自己也唾弃的事情。
麻醉效果半小时就会过去,但方桥这一觉睡得很沉,将近两个小时才悠悠转醒。
他眨了眨眼,入目是耀眼的白,鼻尖有淡淡的清香。
他穿着病号服,除了还有些不清明外,身上没有半点不适,正因为如此,他才猝然察觉出不对劲。
方桥坐起身巡视四周,空间宽敞,还有沙发和衣柜,这分明是医院特供的贵宾病房,并不是好友给他安排的那间。
他心里咚咚跳两下,伸手去摸自己的腺体。
触手是冰冷的坚硬物,有什么东西严丝合缝地扣在他的脖子上,正好盖住了他腺体的位置。
方桥心神大乱,掀开被子忍着眩晕踩到了地面,走到病房自带的落地镜前,终于看清了禁锢住他的东西——脖子上缠绕着一个金属颈环,内壁是特制的皮革,皮革牢牢地贴着他的皮肉,他用力地扯了扯,颈环巍然不动。
方桥在读书期间很喜欢看书,什么杂书都看,有时候在图书馆一泡就是一天。
他曾在一本趣闻里看过,古代的贵族alpha为防止圈养的omega与他人私通,会在omega的颈部套上铁制项圈并上锁,除了贵族alpha无人能取下项圈。
这是一种所有权的象征,也是omega贞洁的枷锁。
随着社会的进步,这种毫无人权的物品早被抛弃在时代的浪沙里。而现在,改良版的颈环却像一只大掌扼在了方桥的喉咙上。
被羞辱的极端怒意占据了方桥的胸腔,烧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竭力地想把颈环从脖子上取下来,可无论他如何努力,甚至于感觉到疼痛,颈环仍密不透风地掐着他的脖子。
病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方桥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转身望去。
闯入视线的江明御让方桥明白这一切的诡异之处。
很显然的,他并未成功地进行手术。alpha知道了他摘除腺体之事,为了惩罚他,把他像宠物一样栓了起来。
方桥的手还放在颈环上,面色青白交加。
江明御关了门,沉声说:“别费劲了,没有我的指纹谁都打不开。”
alpha朝omega走去,方桥退了一步又迫使自己停下来,抬眼看着逼近的江明御。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很难再心平气和地面对alpha。
方桥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拿下来,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omega怒然的表情落在明晃晃的光里,江明御脚步一顿,“你终于装不下去了,这才是真的你,对吗?”
圈在方桥脖子上颈环让他觉得自己像只任人宰割的畜牲,alpha顾左右而言他更让人焦躁,他再次地用力拉扯金属颈环,有温热的液体从被割破的皮肤里缓缓流出。
方桥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想继续,被江明御擒住了手腕。
alpha的脸色骇然得像要杀人,扬声,“回答我啊。这三年来,你的和颜悦色全是装出来的,待在我身边是不是让你很痛苦,痛苦到你不惜摘掉自己的腺体也要逃走?”
说到最后那句,江明御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了,猛地将方桥掼到了墙面。
方桥的背脊重重地撞上坚硬的墙体,痛得他闷哼一声,竭力地想推开江明御。
alpha像高山一般堵在他面前,他没能推动,深呼吸几次,抬起紧绷着的脸,咬牙道:“你真的想听我的答案吗?”
江明御眼瞳颤动。
方桥喘息着,“好,那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我是想走,想跟你们江家断个干干净净。”
alpha显然承受不住答案,红着眼。
方桥却再也没法冷静,激动地自顾自往下说,“这三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期盼着协议结束的那一天,我已经履行我的诺言,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可是你们江家、你江明御却出尔反尔不守规则,你们凭什么肆意地决定别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