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37)

　　一旁的江越和肖允乐看得大气都不敢出，想缓和打圆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贺明楼在贺凌面前占不到一点上风，讨不到一丁点的好。
　　“剧院的事情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你有什么不满意你可以说出来，你像这样一次次不肯接电话，爸爸要怎么知道你是在闹脾气还是遇到危险？万一你遇到危险爸爸赶不及到你身边怎么办？”
　　“我就算遇到危险也不关你的事。”贺凌积怨已深，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一样往贺明楼心窝里扎。
　　贺明楼又气又疼，“不关我的事那要关谁的事？”
　　“关谁的事都不关你的事。”贺凌杏眼发冷，“你觉得你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也觉得我有不接受解释的权利。”
　　肖允乐看得傻眼，因为曾经他是真切地羡慕过贺凌，羡慕他爸爸对他那么温柔体贴，而贺凌虽然看着冷冷淡淡，但秋游的时候他一直都有注意到贺凌只是看着冷，其实他很听他爸爸的话，他爸爸让他注意什么他嘴上虽然答应得好像在敷衍，但事实上贺明楼对他的所有叮嘱他都有照做，简直是超出想象的听话。
　　可现在这对父子表现出来的状态彻底颠覆了肖允乐曾经所有的羡慕，他心思细腻敏感，很会察觉别人注意不到的情绪。
　　他看着贺凌跟他爸死拧，看他冷冷淡淡好像刀枪不入的样子，心里却突然感到无比难过，为他曾见过的那个很依赖爸爸，很听爸爸话的贺凌。
　　贺明楼眉头紧锁，“那是哪里你觉得我没有解释清楚？我现在可以再解释一遍给你听。”
　　“不用了，你解释得很清楚，我也只是不接受而已，不是没听懂。”贺凌说到这好像又不想理会贺明楼，转身就要走。
　　但贺明楼把他拉了回来，“我们把话说清楚再回家，说到你愿意接爸爸电话为止。”
　　“不用白费力气，你说什么我都不想接你电话。”
　　他又忘记了，贺凌吃软不吃硬。
　　贺明楼拿出手机给他，“开屏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贺凌直接挥开他的手腕，力气不小，贺明楼险些没拿稳手机。
　　“我想看你和那个晓晓的亲子鉴定书，你给不给我看？”
　　贺明楼愣怔，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难以置信地问：“你是真的在怀疑晓晓是我的孩子？”
　　贺凌直视贺明楼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头，“怀疑，如果她不是你的孩子，你带我旅行为什么要给她买礼物？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回家，怕你喝太多酒结果你是去医院看她了，还骗我是你的朋友生病。”
　　“你对她们母女那么关心，上赶着要给她们当爸爸，当丈夫，无视我的感受，把我说过的话当空气，我怀疑晓晓是你女儿是出于你所作所为，合情合理的怀疑，你却说我是在攻击她，还拿我妈妈说我。”
　　贺凌终于还是说到了他无法释怀的地方，内心不可抑制地翻江倒海，声音也不复平静，“你是有错在先的骗子，你凭什么拿我妈妈说我？”
　　你以为你的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吗？
　　贺凌每每想起这句话心口就揪成一团，也觉得害怕，这也是他和贺明楼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后却没有把客厅里妈妈的照片移到自己房间的原因。
　　他知道的，他妈妈不会为这样的他感到骄傲，可能还会很失望。
　　可是他也没有要攻击晓晓，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她不是你的女儿，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贺凌百思不得其解，他一遍遍想不出答案，深深的困惑让他也紧锁了眉头，“我才是你的孩子不是吗？还是说其实不是，你和我妈都骗我了？”
　　贺凌的一句句疑问像一盆盆冷水在冬天将贺明楼从头浇到尾，彻骨的心寒也让贺明楼忽然无比清醒。
　　悬崖勒马地发现他就快失去他儿子了。
　　“小凌，你听爸爸说。”贺明楼两只手微颤着捧起贺凌冰凉的脸庞，“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拿妈妈说你，对不起，爸爸不应该这么说。”
　　如果不是今天他逼着贺凌把话说清楚，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用这种方式跟贺凌提起他妈妈究竟有多残忍。
　　他可以说贺凌不懂事，不听话，但他不能用已经去世的江燕再给贺凌套一个“妈妈会对你很失望”的枷锁。
　　那是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是贺凌想见也永远见不到的母亲，他那么爱他妈妈，他作为父亲却为了别人的孩子对他亲生的孩子说这种话，也难怪贺凌不肯接他的电话，也不想再接受他的关心。
　　“你当然是爸爸妈妈的儿子。”
　　贺凌没有挣扎，他的杏眼澄澈，里头明晃晃都是委屈，“可是你明明更喜欢晓晓，还有她妈妈，你都为她们骂我了。”
　　“没有，爸爸最喜欢小凌，别的人爸爸都不喜欢。”
　　“我不相信你，因为你言而无信，你是骗子，你以后还会为了她们骂我。”贺凌还是推开了贺明楼的手，转身朝俩傻坐的人走去，“我的书包。”
　　江越没有给他，他拿过贺凌的书包起身说：“我帮你背。”
　　贺凌没有拒绝，点点头就往餐厅外走去，江越紧跟其后。
　　肖允乐一看这俩都走了，也马上拿起书包追上去，“你们等等我！”
　　餐厅外不远处的银河广场还能看到有很多人，即使拉了警戒线疏散，围观的人还是不少，停在广场外的警车和救护车在巨型圣诞树前有种分明的割裂感，这对许多人来说本该是期待已久的浪漫跨年夜已经毁了。
　　烟花秀不会有了，新年的倒计时也不会有了，这个现场就是已经被摔碎的跨年夜，踩踏的事故现场最幸运都是轻伤，再严重点或许有人就这么死了，人就是这么脆弱。
　　路过现场的救护车，贺凌他们都不由停下脚步看被担架抬下来的人，这样的人圣诞树下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是要上电视新闻的大事，一定有人要为此负责。
　　贺凌看得入神，还是江越过来牵他。
　　“太冷了，我们回家吧。”
　　贺凌没说什么，被牵着的手也没有抽回来。
　　肖允乐快走两步跟上，表情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是叹着气说：“你爸爸在后面呢，你等等他吧，你们一起回家。”
　　贺凌没想到肖允乐会和他说这个，沉默地转头看他。
　　肖允乐很聪明，他虽然不知道贺家父子发生了什么，但他自己会推理，刚才在餐厅里他把他们说的话稍一整合就感觉自己猜得差不多了。
　　贺凌是单亲家庭，父子俩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和矛盾，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贺明楼要给贺凌找后妈了，以贺凌的脾气，他要肯才怪，而且看样子，贺明楼压根没处理好贺凌的情绪。
　　“他是你爸爸，你们不管怎么吵，最后不还是得一起回家？”肖允乐斟酌用词安慰贺凌，“不管怎么样你爸爸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他是不是爱你的你你比我们更清楚。”
　　贺凌没说话。
　　肖允乐又接着说：“大人嘛，都是一个样的，觉得有些事情你只是还小不懂事所以想不通，等你大了就想通，但其实有些事是不管多大了都想不通的，所以我能理解你，你爸对你太好了，有些爱就是不能被分享的，是吧江越。”
　　肖允乐拼命给江越递眼色，让他也说点什么。
　　江越想了想，反倒问：“那天叔叔真的骂你了？”
　　贺凌摇头，“没有，说我了，因为我怀疑晓晓是他女儿。”
　　“那你真的是这么怀疑的？”
　　贺凌还是摇头，他不是真的怀疑，他只是觉得贺明楼让他不好过了，他也不想他过得太好。
　　江越捏了捏他的掌心，“是贺叔叔不对，他不应该这样。”
　　贺凌不语，他直觉江越有话没说，与他直视等着他把话说完。
　　“他和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一下他吧？”江越声音温柔得像哄，牵着贺凌的手轻摇晃两下，“再相信他一次，他是爱你的，你也是爱他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