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47)
“嗯,没事。”温朝似乎不太在意,自己手动推着轮椅往楼道内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身看过去,见虞砚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小砚?”
刚才偶然间听到的对话,单独把那些字眼提取出来细细分析,并不能确切地说明什么,或许是关系好的朋友,可虞砚就是直觉通话对面的那个人和温朝关系匪浅,越想越不舒服,心里头闷闷地发堵。
这样的情绪很不妙,虞砚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些无端的情绪,紧抿着唇线,快走几步到温朝身后,一声不吭地推着他进电梯下楼,饭后忽然说晚上还有公共课,温朝没生疑,叫司机把他送回学校。
学校里的课多活动多,加之兼职和比赛都让虞砚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避免了他难以控制地胡思乱想。比赛时间临近,组内的伙伴达成一致意见在周末排练,虞砚只好打电话给洛瑄说明了情况。
“好的,温总刚刚进会议室,稍后会议结束就和温总说,”洛瑄微笑道,“其实虞先生可以自己和温总发消息的,您不是已经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了吗?”
虞砚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还躺着温朝的号码,并且位于前列的星标位置,可他既想让自己避免过多想到温朝,又想在不惊动到温朝的情况下了解更多的有关于温朝的情况,思来想去,还是和洛瑄联系最为稳妥。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会见客户,所以还是不打扰他了。”虞砚定了定神,语气有些低落。
洛瑄正抱着文件往楼上走,余光里似乎瞥到某个身影,有些熟悉,她脚步一滞,语气更亲和了些:“您是温总的爱人,自然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到他的。”
“爱人”这个称谓的分量实在太重,把虞砚砸得一懵,心里生出几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异样情绪,他支吾应声,慌乱间挂断了电话,心绪久久未能平复。
接下来近两周的时间,虞砚一面也没能见着温朝,偶尔洛瑄给他打过电话,说温朝在附近吃饭,问他要不要去,他都在纠结之后回绝了。可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之时,他总是在迷蒙间梦见温朝,眉头紧锁的、盈盈含笑的,又或者眉目含情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个周五,温朝下午居然提前从公司下班、坐在了来接虞砚放学的车里,虞砚愣愣地弯身钻进车里,稍一犹豫,坐在了后排,没什么存在感地靠在窗边,视线止不住地往温朝脸上飘——他只是本能地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却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期待与欣喜。
“明天Chloe的助理会送衣服过来试样,造型师也会来,”温朝转头噙笑问虞砚,“你有空吗?”
“……有的。”虞砚没料到他会突然看向自己。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温朝的视线,却留意到温朝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没等他着意细看,温朝已经低下头接通了电话——是温纯打过来的。
*
Chloe的助理和造型师来得很早,虞砚被周筌敲开门时刚练完声,说是让他先去试礼服定妆,奇怪的是,温朝早上不仅没有下来吃早饭,就连虞砚到了化妆间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温先生身体不太舒服,”周筌接收到虞砚疑惑的视线,压低声音和他解释,“让您先过来试。”
虞砚坐在高脚凳上,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造型师正准备给他上底妆的手,抱歉地朝对方摇了摇头,“我去看看他。”
温朝的卧室门紧闭着,但没有锁,虞砚放轻动作推开门进去,床上的人仍在沉睡之中,只是呼吸声有些过重,虞砚走近一看,发现温朝的两颊泛着不自然的红,他覆掌在温朝额前试了试,一片滚烫。
虞砚脑子里一懵,抽回手隔着被子握住温朝的肩,“温朝,温朝!”
温朝难受地低吟一声,拧起眉往声音来源处偏了偏脸,声音沙哑,“小砚?”
看来还没烧得失去意识——虞砚心里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地单膝跪上床沿,拨开被子弯腰将温朝抱起来,动作格外地轻,仿佛怕将怀里的人碰碎,嘴里却还气势汹汹:“都烧成什么样了,还不叫人来,平时使唤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体贴,现在一声不吭扛着又算什么?”
怀里的温度格外灼人,虞砚的心也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便感觉到温朝发烫的指尖按在他的手臂上意图制止他的动作。
“不去医院,”温朝一出声便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眼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液打湿,被汗浸湿的发凌乱地贴在鬓边,他眉间紧蹙,抓在虞砚胳膊上的手指用力地攥了攥,再一次强调,“咳咳……不去医院。”
虞砚又急又气,咬着后槽牙耐着性子和他说话:“那你要怎么办?靠你这弱不禁风的体质自己痊愈吗?!”
温朝头痛欲裂,全身乏力酸软,靠在虞砚胸口咳得厉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让周筌,去打电话叫陈医生过来。”
他又困又累,意识昏沉,像是怕虞砚不听他的,强撑着精神让自己的声音重了几分:“我不发话,司机不会开车去医院的,除非你早有预谋报复我、看我死,否则就照我说的去做。”
虞砚气急反笑,“对,我恨不得你死了算了。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也别有需要我的时候。”
他没有犹豫,抱着温朝放回床上,异常理智且迅速地单独找来周筌说明情况,和私人医生通了电话,让造型师在休息厅先等着,折返回卧室。
虞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陈医生的叮嘱找退烧药出来、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往温朝颈后塞了几只枕头垫高,试图叫醒温朝吃药喝水。
病中的温朝出乎意料地难搞,水杯都喂到他嘴边了,不管虞砚压着脾气如何放轻声音和他解释,他都紧抿着唇线不肯张嘴,仿佛虞砚要喂他的不是热水,而是一杯毒药。
虞砚又摸了几次他的额头,感觉更烫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含了一口热水,左手捏住温朝的下颌逼他松开唇缝,另一只手将退烧药强行塞到温朝唇间,在温朝下意识用舌尖将药往外抵时低头堵住温朝的唇,将水渡了过去。
药的苦涩滋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散开来。
水渍从嘴角滑落,温朝呛咳着将药和水咽下去,艰难地撩开眼皮,眼尾因高热而泛起湿红,“是什么?”
“退烧药。”虞砚直起身,抿了抿嘴角,温朝唇上的温度与柔软触感仍留存清晰,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尖,手上极小心地蹭掉温朝唇角的水痕。
温朝闭了闭眼,回忆起什么,哑着声音慢吞吞地重复:“……恨不得我死了算了?”
虞砚喉间一哽,懊恼与后悔席卷而来,声音低落:“没有,我说的胡话。”
他低下头,小心地握过温朝的一只手塞进被子里,指尖悄悄地隔着被子碰了碰温朝的,再难以忽视、否认心里不知何时扎根发芽、蔓延疯长的情思。
他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很轻,语气却像是恨不得要撕咬下一口血肉来方可舒缓心中郁结焦躁:“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温朝烧糊涂了,没听清虞砚低声呢喃一般的话,眉头紧锁地闭上眼,睫毛湿漉漉的,身上那股子积年的沉郁气息被易碎的脆弱感取而代之,叫虞砚看得心焦。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减轻温朝的痛苦,也不想去理会自己这显得异常的情绪,只知道他不能在这里看着温朝忍耐病痛而什么都不做。
他的大脑好像变成了单线程的运作机制,机械地一趟趟地用冷水浸湿毛巾给温朝敷额头,温朝不肯张嘴喝水就自己含着温水掐着对方下巴强制性地一口口渡过去,直到姗姗来迟的私人医生拎着东西终于到来。
“陈医生。”虞砚听到推门的响声,转头看向来人,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医生为温朝看病,但尚未直起腰动作便凝滞住了。
温朝在混沌中抗拒他的喂水,下意识要阻止他的动作,于是攥他的手腕攥得格外紧,虞砚没有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也没有强行抽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