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医嘱(82)

　　宋寻突然冷不丁问：“你们警察在出外勤追踪坏人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定位会被抹掉吗？”
　　“嗯？”白景聿眉头一挑，认真答道：“不会，这种技术涉及公民隐私，在公安内部也有操作权限，只有追踪嫌犯的时候才会用到……”
　　“那也就是说……你这几天住在这里的这件事只有你和叶警官知道？”
　　“我们的法医明主任也知道。”白景聿顺口道。说完他想了想，明知山知道他俩“同居”了的话，支队里的其他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但是他没好意思说。
　　白景聿本以为宋寻的意思是会不会有内部人员出卖他行踪的可能，正一个人闷头想着局里有没有这种出叛徒的可能。不过宋寻想的是验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邵教授口中那个“抹掉了定位”的人。
　　“对了，你还记得前几天你见过的那个陶阳东吧，他刚去景江分局就接了个新案子。他也是个倒霉蛋，走到哪哪就出事。”
　　“你是说护城河景观带那个尸体？”宋寻道：“我在微博上见过有人发帖议论过，还有现场照片呢。”
　　“什么，还有现场照片？！不是让现场把消息封锁了吗，怎么又……唉我跟你说肯定是那个不自觉的小外勤手贱发出去了，回头就让纪委过来整肃保密纪律。”白景聿自顾自道：“不过这个案子也涉及到之前那个连环杀人案，凶手的脸上被人刻下了相同的图案……我总有一种直觉，你说会不会又和‘那些东西’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宋寻思索道：“难道现场有什么异常现象？”
　　白景聿窝回沙发道：“倒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异常，死者死于假性溺死，在死之前曾经和人有过短时间的搏斗。通过现场挣扎留下的痕迹，痕迹师在距离事发地二十米外的小树林里首次提取到了血液的DNA样本，不过结合之前提取到的指纹，通过系统比对，暂时无法锁定任何一个在册的公民信息——和之前所有关联案子一样，凶手被称之为‘幽灵’。”
　　“幽灵？”宋寻一边收拾着垃圾袋，闻言侧过脸道：“是无法追踪的意思？”“没错，根据现行的技术侦查手段，城市居民的指纹和DNA正在不断采集完善中。大部分提取到有效指纹和DNA的现场都能很快锁定嫌疑人，不过晏江发生的这几次同类型案件当中，我们并不能通过这些线索来寻找到嫌疑人。这个凶手就像幽灵一样留不下自己的任何身份识别信息。”
　　宋寻：“所以你开始怀疑，这一切本来就不是人干的？”
　　白景聿点头。
　　宋寻没接话，白景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沙发旁的狗窝。他现在已经看不到能量萎靡的宋笑笑了，假设宋笑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伤人，白景聿确实根本觉察不到。
　　白景聿幽幽道：“一会儿你有空吗？要不陪我出去走走？”
　　宋寻笑了笑，语气波澜不惊：“你是真想出去走走，还是另有所图？”
　　白景聿并没有着急回答。
　　“还是说，你是想带我去护城河……”宋寻知道自己多半阻止不了白景聿，便语气笃定道：“最近两天的气温升高，午间的温度达到27℃以上，在这样的暴晒下，现场就算是有碎魂很难被保留下来，我也只能尽力去试试。”
　　白景聿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第68章 招魂
　　白色沃尔沃停在护城河边的人行道旁，宋寻拉开车门，迎面正好一阵野风吹来。
　　“外面冷。”宋寻深吸一口气，回头叮嘱道：“把你外套扣好了再下来。”
　　“行……宋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景聿坐在副驾驶，慢悠悠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只留出下巴以上的部位，这才踏下车。
　　地上的枯叶被风吹出恼人的沙沙声，配合着几乎荒无人烟的沿河景观带，凭空多出一些诡异的气氛来。
　　二人并肩行至案发地不远，周围已经到了空无一人的地步。低矮的路灯并不明显，掩映在灌木丛里闪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前面是一片看不清路的杂草丛，前几日现场提取到的血液样本就是在杂草丛的最深处找到的。
　　白景聿站在宋寻身侧，专注地观察着这周围的一草一木。黑夜如鬼魅般幽深莫测，他还没来得及多踏出一步，一双手就从他的手肘和侧腰的缝隙中穿过，然后挽起了他的小臂。
　　白景聿心头一动，侧目只听宋寻不慌不忙道：“小心脚下，这里路不平。”
　　“咳咳……”
　　白景聿心里按捺不住窃喜，脸上却还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也没……虚弱到需要人搀的地步。不过如果是你自愿的话，我倒也不介……”
　　“嘘。”宋寻打断了他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感言，然后不动声色道：“地上有东西，在你的前方一米左右的地方。走过去的时候抬起脚，不要踩到它。”
　　彼时头顶一只硕大的乌鸦突然从林子里掠起，然后低空飞过。诡异的叫声回荡在空中，白景聿整个人一缩，宋寻只觉得自己手里抓着的臂膀突然紧了一下，下一秒他无声地笑了笑，“你怕了？”
　　“谁怕了？”白景聿佯装无所谓，前行的腿却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勉强踏出两步后，他悬在半空的右腿不忍放下，僵在那边道：“在哪呢……我在这儿落脚行吗？”
　　“往左一点。”宋寻补充道：“再往前一点，对就那边……好了走过去吧。”
　　白景聿唏嘘了一口气，走过去好几米后终于小心翼翼侧身问：“没惊动它吧？”
　　“惊动谁？”宋寻疑惑。
　　“刚刚那个啊……”白景聿用下巴点了点身后的位置，虽然他仔细看了很久却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内心始终无条件相信宋寻的判断，“悄悄告诉我那边是什么？游鬼还是冤魂？”
　　“……狗屎而已。”
　　宋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下一秒他的手腕被白景聿牢牢扣住了往身后一拧，被迫整个人直面着满脸怨气的白景聿，只听白景聿愤愤道：“宋寻，算你狠！”
　　“对不起，只是临时想活跃一下气氛。”宋寻强行憋住了笑声，抿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之类的托词，不过我没想到你是真怕鬼。”
　　“说这些话的人那都是没亲自遇到，真遇到了指不定跑得比我还快。”白景聿闷闷道：“这世上解释不清的事儿太多了，对鬼神存有敬畏之心，再怎么也比说大话强多了。更何况从小到大我是真见过不少鬼，有好的有坏的，还有差点把我弄死的……”宋寻松了松被白景聿扣得发酸的手腕皱眉道：“能把人弄死的那都是厉鬼，你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呃……大概是六年前接手的一个案子吧，那一个执念很深的十二岁少年，父母离异，法院把他判给了爹，没过多久爹又给他找了个后妈。结果后来他爹工程上出事进去了，后妈要照顾自己的娃，不想管这个拖油瓶。于是他又去投奔自己的亲妈。他妈倒是肯把他接回来，但是现任丈夫不让他进家门，大概是怕接回来个累赘吧……亲妈拗不过，就让他坐在门口等，本以为会磨到那个男人心软，结果那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后来那个男孩儿就在亲妈家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一大早爬上了楼顶。”
　　白景聿叹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杂草中缓步前行，“我们接警没十来分钟就到现场了，不过根本来不及派人上去劝，消防气垫还没搭起来他就跳下来了。人当场死亡，魂顷刻间就化为恶鬼。那一阵子附近人家都声称半夜能听到少年的灵在周围的巷子里哭，亲妈更是被缠得精神衰弱差点发疯……其实案件到这一步已经不属于我们警察的管辖范围了，我呢……多管闲事本来想帮它一把，差点把自己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