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83)
“时宁你去哪里了!君君姐说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你怎么了?”戴欢欢愣在他房间门口,“怎么出这么多汗?不舒服?又发烧了吗?”
月时宁恍惚着将她拦在门外,钻进了被子里。
他怀疑酒店的空调故障,他浑身发冷,棉被却好久都捂不热。
不可能,这不合理……外公外婆家教森严,怎么会任凭这种事发生呢?
他左手捏右手,极力抑制着颤抖,拨通了外公的号码,回过神又立刻挂断。
他不敢问,怕戳了外公外婆的痛处,更怕这些都是真的。
犹豫的功夫,颜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手机不停震动,他愣愣看着屏幕亮起又黯下去。
他不敢接,不知该怎么对公司解释这桩突如其来的家丑。
戴欢欢在敲门,他不敢应,只在微信回复了一句“我睡了”,干脆关了机。
世界暂且安静下来,他裹着被子蹲在窗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
他不想见何锦睿,不想面对何云然,更怕事情败露在大众面前,他再一次被人指指点点。
何况月舒意已经无法开口辩白。
这不公平……不公平……
简翛原也没睡沉,门一响便察觉到了,他揉了揉眼。
没等他起身,便有人噔噔噔冲进卧室来,从床尾直接钻入了被桶,那双手冰的他一激灵。
月时宁有轻微洁癖,外衣不会穿进卧室,更不能钻被子。
简翛偏头,借微弱的光看到门口的地板上,牛仔裤和卫衣堆成一团。
十一月末,半夜室外气温只有个位数,怪不得这么凉。月时宁侧脸像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果冻,贴在他小腹上磨蹭,只有吐出的气息带着热度,轻轻拂过肚脐周遭的皮肤。
月时宁全身的重量都铺在他身上,微微发颤。
“……你……”
其实也多余一问,傍晚网上一阵血雨腥风,谣言四起,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月时宁的联络,主动打过去又一直是忙音,没多久,人就忽然失联,问了戴欢欢,女孩说他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谁都不理。原本简翛还在担心,想周末飞一趟济州岛亲自去看看,不想前后才几个小时,人居然直接跑回来了。
只是姐弟恋绯闻而已,简翛没想到会对他影响这么大。
凌晨两点半,这大概是月时宁第一次旷工。但无妨,人安全回来就好。
月时宁拦腰搂他,心跳急促地撞在他大腿上,好似在经历一场逃亡。不知是不是跑太急呛了风,时而咳嗽一声,一股气息便撞到肚脐正中,酥麻感来得很不合时宜。
简翛隔着被子轻轻抚摸他的后脑,许久,忽觉腹间一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腰侧皮肤滑下去。
月时宁安静无声地落了泪。
他一惊,掀开被子:看到一颗蹭得乱蓬蓬的脑袋,柔声道:“过来。”
月时宁抬头,简翛躺在枕头里,半敛着眉眼看他,伸手抹他眼角,可泪水源源不断涌出,很快,简翛的肚子,胸口和手都湿津津一片。
他似乎在说什么。可耳鸣声太大,听不清。
月时宁向上蠕动,紧贴住简翛温热的躯体,亲吻,吮咬,嗅闻,试图在熟悉的味道里寻求多一些安全感。
兴许是被咬痛,又或者是痒,简翛轻轻抽气,双手捧他脸,强迫他抬起头来,好像在说着“不哭了”。
月时宁便爬上去与他接吻,在咸涩的眼泪中汲取安慰。
“没事。”喘息间,简翛缓缓揉捏他的后颈,帮他放松。
“嗯。”他总算能听到他声音,耳畔呼吸的起落像潮水,湿腻的吻馈赠了大量的多巴胺奔涌向四肢百骸,软化他的僵硬,减缓了耳鸣与心悸。他在凌乱的思绪中抽出最重要的,不断强调着,生怕简翛也跟旁人一样误会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他来承担后果呢……
或许是积攒了太多压力,或许容他宣泄的途径不容易寻找,力道恰好的摩挲让他浑身滚烫起来,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慢……慢慢来……”简翛蜷缩的肌肉微微颤抖,过呼吸一般重重吐气,勾他后颈将他拖下去,亲他湿漉漉的睫毛,抚他后脑。
他越陷越深,试图用不断堆叠的快感驱逐内心的混乱与恐惧,直到那双手从他身上滑下,慌不择路抓住被子,用力攥紧。
月时宁停下来,看着他拧紧的眉毛,发出嘶哑的声音:“……对不起,疼吗?”
简翛微微调整呼吸,睁开眼睛,捧住他的脸:“专心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月时宁鼻子一酸,点点头,将他的手搭到自己肩头:“不要咬自己,抓我。”
简翛要抽手,他并不解释,执意按住:“抓我吧……”
简翛的手很有力,整齐的短指甲浅浅陷入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擦掉自己落在简翛唇上的眼泪,同时肆无忌惮地重顶,简翛低哼一声,偏头咬住了他的手指,握住他一侧大腿。
好痛,但好舒服。
天亮之前,他们终于耗尽所有体力,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可可怜怜
第66章 保护
他久违地梦到月舒意。
据说一部分人类经过训练能做到自由控制梦境,他仿佛天生就具备这个能力,意识到在做梦却并没有立刻醒转,而是自由停留其中,认认真真又看了她一会儿。
好似幼时每个崭新的清晨,她托着下巴,一双笑眼,一对酒窝,仿佛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宁宁睡醒啦?我们起床吧?”
她的笑容与声线永远停留在了青春时,定格在月时宁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尽管只有短短四年多的时间,可那些保护与宠爱,居然足够支撑一个人勇敢长大。
月时宁回忆起许多往事,蓦的就从那些近乎遗忘的细节中触碰到答案,那个困扰着何云然的答案。
她不理解这个女人明明被愚弄被欺骗被抛弃,为什么不作为,为什么只把痛苦留给自己,为什么还要去保全始作俑者的体面,不干脆与他同归于尽。
其实月舒意不是在保全何锦睿,她从不曾自欺欺人地为这个缺失的父亲辩驳一字一句,是爱是恨任凭月时宁自己决定。
她要保全的,是她先天就要遭受异样眼光的孩子。
一个生来就带着缺陷的小孩,身边的恶意与歧视尚且难应付,一旦被打上大导演婚外情私生子的标签进入大众视野,后果不堪设想。
他会失去正常长大的权利,他今后的人生会难上加难,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出身永远遭人诟病。
月时宁依依不舍睁开眼,深色窗帘被照透,身边空空如也。
太阳照常升起了,他的内心也没发生什么颠覆性的改变,反而异常平静,困境中,人似乎总能比自己想象中更坚强一点。他翻身滚到简翛的被子里,发觉温度还没有散去,该是才离开不久……怕不是上班迟到了吧。
摸到床头柜的手机,连着充电线却依旧保持着关机状态。
他做好一切心理建设后开机,所有未读信息与未接来电都停在清晨五点,网上暂时没爆出新话题,看样子何云然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秘密仍旧是秘密。他试着拨通戴欢欢的号码,对方很快接起,没有责备,只是关切:“你安全就好了。简翛哥凌晨发了信息给我。没事的,君君姐刚刚到,帮你跟剧组请了三天假,何导会调整进度,先拍没你的部分。你先好好休息,我在这边等你,回来的机票已经帮你定好了,晚点发给你航班信息。”
“……谢谢……”月时宁抱住沾染了简翛味道和体温的被子,倍感安心,又不免歉疚,“欢欢姐,抱歉啊。”
“老板。”戴欢欢一本正经,“记得给我发奖金。”
“好。”又被她逗笑,月时宁挂断电话爬起身掀开被子。
大腿内侧和手臂都点缀着若有似无的指甲印,像一牙牙凌晨的新月,即将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