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爱情(104)

　　“你帮我随便拿一条吧。”
　　一旁等待的一个奶奶看不过眼：“哎哟，你就这么挑啊。得活的才新鲜，不能太大……”
　　老板熟练地网出一条塞进袋子里：“这话说的，我这鱼都是活的，不新鲜你怎么上这来？”
　　两人嘁嘁喳喳争起来，程云括提着袋子，快步离开了市场。
　　推开家门，明宇迎上来，程云括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走进菜市场，无数次忍住了想要抬脚看看鞋底是不是踩上了怪东西的冲动。能顺利完成，莫名还有点成就感，程云括献宝似的：“我挑了新鲜的。”
　　“早上去都挺新鲜的。”明宇接过塑料袋，抬起头，“生姜呢？”
　　程云括张了张嘴，此时装鱼的那个塑料袋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窸窣响了起来。明宇看过去，眼神渐渐变得不可思议，往后退了半步：“活、活的啊？！”
　　程云括也紧张起来：“活的、不是新鲜吗？也没有卖死鱼的啊。”
　　“不是……你称好，怎么不让老板帮你处理呢？”
　　“处理什么？”
　　“就，刮鳞，去掉内脏啊……”明宇的视线从塑料袋移到程云括脸上，“我不敢杀活鱼……还是你要——”
　　话说一半，明宇就意识到，是自己少嘱咐了一句。程云括怎么会做这些，恐怕他压根不知道鱼在端上桌之前都是什么样。
　　程云括沉默了，那条鱼还在苟延残喘，在塑料袋里翻滚着甩尾巴。这的确是他的知识盲区，但他也瞬间反应过来明宇的意思。还想邀功，结果做了件蠢事。
　　“……我去找老板。”程云括转身。
　　“等等，生姜要老姜，新的不行。”明宇追着补充道。
　　“老姜？”
　　明宇叹了口气，低头换鞋：“算了，还是我去吧。”
　　等明宇如愿以偿地吃上那道清蒸鱼，日头已经过去大半。
　　确实很好吃，程云括也很久没吃过明宇做的东西了。看着明宇满足的模样，程云括犹豫再三，开口：“要不……”
　　“怎么了？”
　　明宇顺口问，但看到程云括的表情后，即便程云括不回答，他也明白了。
　　两人平静地吃了饭，程云括把想要洗碗的明宇推进房间午睡，自己走近水池。
　　厨房案台对于程云括来说太矮，他洗了两个盘子，就觉得腰疼；水流稍微大一点，就溅得到处都是。
　　“啧……”
　　程云括放下还带着泡沫的碗，把手冲干净，撑着水池边出神。
　　新的机会，却也意味着新的问题。摆在两人面前的第一个分歧，就是要不要回临江。
　　临江环境更好，还有人能照顾，但明宇显然不肯。
　　如果是因为舍不得家，哪怕待着不习惯，程云括也愿意陪着、慢慢适应；可明宇更多的是惧怕。
　　怕那些流言蜚语，怕面对程家。
　　因为曾经的轻视，那些刺心难听的话，至今都困扰着明宇，让他仍然不愿考虑重新回学校的事。
　　而一直以来受制于程翌，别说明宇畏惧，程云括也没有十分的底气护明宇周全。
　　程云括当然能做出改变，可跟明宇日渐圆起来的肚子相比，还是太慢了。
　　明宇习惯性面对墙睡着，程云括轻手轻脚地侧躺在他身后，手心刚贴上明宇的小腹，就被抓住了。
　　“怎么还没睡着？”
　　“等你呀。”带点鼻音，明宇捏了捏程云括微凉的手，“洗两个碗要这么久……你是不是又打碎盘子了？”
　　程云括失笑：“我不至于连碗都不会洗，再说打碎你会听到的。”
　　明宇躺平靠在程云括身上：“你本来就不会洗。以前你哪次吃饭，不是人给你摆到面前。”
　　程云括撩了下明宇的头发，没接话。现在他对所有涉及“以前”的话题都很小心。
　　“以前，你可难相处了，总是故意为难我。”
　　果然。
　　“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明宇自说自话，听起来有了困意，“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以后，你会不会又变成以前那样？”
　　程云括抓住明宇的手，一起抚上他的肚子：“我也……很喜欢现在这样。”
　　明宇抬头追问：“那你会不会啊？”
　　程云括看着明宇的眼睛，认真想了一下，摇头。
　　“不知道。”
　　明宇瞬间垂下眼角，嘟囔：“什么嘛……”
　　“因为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离开。”程云括在明宇嘴唇上吻了一下，“你要是走了，我还这样做给谁看。”
　　明宇咬了咬嘴唇，眼里渐渐漫出笑意。
　　明宇是真的喜欢。
　　在他的家，在他觉得最温暖安全的地方，看程云括拧眉，为难却坚持着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样一个比临江落后很多的小城，没什么娱乐，两人总是挤一张单人床，像这样的时刻，像这样看着窗外发呆或午睡的时刻，让明宇觉得真实、踏实。
　　程云括也是真的喜欢。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完全没有熟悉的生活和玩乐，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在这样一间又小又旧的屋子，比任何时候都感受到爱，珍惜和期待；即便有烦恼和困扰，他也不再想着逃避和忽视。
　　两人斗嘴、闲聊，说些无意义的玩笑，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分钟。
　　明宇就快要睡着，程云括的手机响了两声。他睁开眼看过去：“……嗯？”
　　本来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程云括却缩了一下手，怕被看到一般，明宇反倒清醒了点，枕在程云括胳膊上：“什么事？是谁啊。”
　　“……没什么，垃圾短信。”
　　浮动着的信息素和不自在的语气出卖了程云括，明宇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又骗人。我们才和好几天啊……”
　　“不是……”
　　“什么不是？”明宇轻哼，“我早都发现了，打电话总是避着我。是不是又是秦少爷，问你要什么人。”
　　“哎——”
　　程云括夸张地叹了口气，把手机举到明宇面前：“是潘文铎，说得都是正经事，想哪儿去了。”
　　明宇不是真的想看程云括的手机，只是借着困劲儿：“那这几天，都是跟他吗？每次都是说正事？”
　　“你……”程云括捏了捏明宇的脸，低声问，“发现了，怎么也不说。”
　　“这要怎么说啊……”明宇有点郁闷，也有点困惑，“你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直接问，你要不承认呢，我多尴尬啊。再说……这也是隐私……是吧？”
　　程云括丢开手机，用力揉了揉明宇的脸：“你啊……”
　　“我确实是想瞒着你。”程云括无奈地笑，“因为我觉得……丢人。我在问潘文铎，有没有什么项目能一起做，最好是，在横北附近。”
　　“为什么？”明宇隐约感觉到什么，“我是说……这有什么丢人的？”
　　“我不想再只是靠家里，不想……你一提到程家、程翌，就觉得害怕；你住在这里，如果手里有什么事，肯定是越近越方便。但我现在才开始，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能不能做。”
　　程云括的手始终放在明宇的肚子上：“宝宝都快要出生了，我才想这些。”
　　明宇抱住程云括，有点羞涩：“我还以为……我都没想过，你其实会想这么多。”
　　“你以为什么啊……”程云括抚摸明宇的后背，“以后有什么都直接问我，别瞎猜乱想，嗯？”
　　“嗯。”
　　明宇深呼吸了几下，又抬头看程云括：“其实，如果临江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就……去临江。我知道你在这里不习惯，而且……我也知道，总要面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