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刀呢?(74)
那天在超市,自打黎未都出现之后,朱凌就再一点都没示弱。
一口气什么也不争,只争面子。跟他干!
可现在,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行了,委屈的酸楚缓缓积蓄,最后夺眶而出,失魂落魄跟中了邪一样。在晃晃悠悠的地铁车间里哭成一只狗,最后自己也觉得算了,不撑了。
……有人侧目就有人侧目吧,反正蒙得那么厚,应该没人能认出他。就算认出也不管了。
回到家,上了床。明明脱水疲乏,明明第二天还有节目要录制应该保持好的状态,却辗转反侧一点都睡不着。
想着那天,被黎未都在超市里抓着头往货架上撞,回来脸颊冰镇了好几天,还被打青了一只眼睛,伤得比那姓黎的重多了。
可是锴哥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全程拿超市小棉签专注替黎未都处理嘴角的伤口,那姓黎的还特别矫情,故意嘶嘶喊着“疼”,偶尔瞟过来眼里满是挑衅加得意,转脸看纪锴时又各种人畜无害的羞涩微笑。
神经病真不愧是神经病,精神那么分裂。
如果当场有刀,朱凌八成会拿着为民除害。
完全没有困意,从墙上拿下吉他乱拨了几下。却也没有灵感冒出来,写了半天一堆揉皱的纸团,想点开手机听音乐找找灵感,却又不由自主手贱开始刷通讯软件。
找了一圈,才想起来,已经没有纪锴了。
纪锴已经把他拉黑了。
有的时候,朱凌倒很庆幸那人把他拉黑了。
不然,他大概还会像之前一样一遍一遍去刷那人的各种状态。但是又能看到什么呢?无非是他跟黎未都各种秀恩爱、各种甜蜜互动,恼人地字字诛心。
游乐园那一次、超市那一次,已经受够了。已经被玻璃片刮得体无完肤,已经……
原来一直不知道,“上火”其实是一个动词,当心跳又开始憋闷过速、胸膛燃起一股烈烈的憎恶时,突然“叮咚”一条新信息,来自小白兔头像的叶氤。
一首歌曲链接,一句简单的“朱凌,我还在等你。”
朱凌愣了愣。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他信息,已经单方面地决定彻底辜负他,而那个小傻瓜却还在等他。
……
之前“飞叶子”的事情,叶氤遭到全网无限群嘲,甚至被连着刷过好几轮“滚出娱乐圈”的。
可能是那几天被骂得太厉害了,后来警方官博证明只是恶搞视频遭误解,并没有吸毒事实的时候,反而收获了一部分人的同情。
经纪人又帮忙积极联系活动,叶氤后来又上了一些节目,反响还不错,紧接着趁着势头出了一首单曲。
听桐姐说,小爆了一下下,朱凌并没有怎么关注。
直到这一刻,才第一次点开了“播放。”
……
那是一首非常伤感的歌,很适合叶氤柔柔弱弱的音色,副歌部分,一句英文一直在重复。
I never actually had you for one second and it feels like losing you for thousand times.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秒,却好像失去了你一千次。
仿佛是在耳边一般唱给他听的,可怜、幽怨、又带了一点点隐隐的期待。
从未拥有过。是的,的确从未拥有过。
如今回头仔细想想,和叶氤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很舒服、很开心。但那大概是只因为纪锴从来不肯依赖他,而他终于在叶氤身上找到了那种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觉,误以为那是“爱”。
但那不是。
因为分开了不会疼,而真正爱的那个人,分开了简直每天痛彻心扉。
手无意识抖了一下,屏幕恰好滑到了歌曲下面的评论留言。被顶得最高的一条,一个头像画面很温柔的人写了一句话:
这首歌真的很悲伤,让我无数次想起了以前爱过的那个人。希望所有的人,永远没有机会体会弄丢真心喜欢的人的那种疼痛,永远别有机会,祝福你们。
眼泪突然毫无预警地又下来了。
这次直接完全无法抑制,趴在桌上哭出声来。
不知哭了多久,再一抬头,天色已经微明。
朱凌突然感觉到一阵刻骨的寂寞,突然很想回家看看。
……
南美三个月,十二月回来,直接迎上圣诞和新年的各种节目的邀请与彩排,然后就是过年,对明星来说最繁忙的日子全部撞在了一起。
自打回国,他都一直特别忙,完全没机会回家,和小琰也一直都只是电话联系。
现在终于回去了,一大早开车去了朱母家,风尘仆仆踏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一地大包小包的纸箱快递,几个亲戚们正在乐呵呵忙着拆。
“妈,你怎么买那么多东西?”
三姑一脸喜气:“哪儿能是你妈买的呀?都是叶氤那孩子寄来的!”
“……”
“我说小凌,三姑看那个叶氤挺好的嘢。又经常上电视,长得好看又讨人喜欢,肯定又有名气能赚钱,这不比你之前那个五大三粗又凶又坏的要好多了?”
“就是嘢,”别的亲戚也附和,“那个纪锴到底哪儿好啊?说是念了书在大学工作,不还是赚不到钱?有什么用嘢?”
“三姑上次帮你问了,人家叶氤还是单身的嘢!那么勤快整天送东西来,明显是喜欢你的嘢!赶快抓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嘢!”
“三姑,您别说了。”
“小叔小叔!”蹦蹦跳跳的少年一头撞进怀里,疼疼疼……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又长个子了!
“我去,你连房间里也大改造了啊?”
朱母家里,朱琰在这儿本来就有自己的房间。但因为之前从不常住,一直都是素色的小床、格子窗帘和空荡荡的书架。
今天再一看,变得可气派了!床单、窗帘全部换成了动漫主题,床上还有几个等身华丽大抱枕,书架上摆满了很漂亮的场景乐高积木、擎天柱以及各种游戏人物手办,整个房间布置得像是个游乐场一样。
朱凌妈妈推门送水果进来:“来,吃草莓吃草莓,小琰去洗手!”
“妈,您给小琰零花钱的数量也太离谱了吧?我记得这些都挺贵的,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咱家不能这么溺爱孩子。”
朱母摇头笑道:“唉,哪儿能是我给他零花钱买的呀?都是小锴想着他,给他寄过来的嘛。”
“纪锴?我、我还以为他不管小琰了。”朱凌心里一动,人都马上站了起来。
“唉,小锴哪是那样的孩子呀。”朱母叹道,“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会去学校看小琰,也常常带他出去吃饭的。只不过年夜饭没来咱家吃,主要是怕见着你吧。”
“弟妹,我看啊~那东西怕不是纪锴寄过来的吧?”三姑路过门口,唯恐天下不乱地眯着眼睛插话进来。
“寄件人名字,我看写的可不是他嘢,这不,纸箱盒子都还在阳台等着收破烂的来取呢!说不定是你什么其他朋友,要不然小凌你自己去看看?”
……
……
书架上的东西被摔打、扫落零散了一地,朱琰跑进屋时,朱凌只差没把窗帘也给拽下来了。
“小叔!小叔你在干什么啊?”
“你说我干什么?!黎未都寄过来的东西,你居然收了还摆出来?”
“给我丢掉!这些全部!给我扔掉一件不准留!他一个人背叛我也就算了,你可是我朱家的孩子啊!小小年纪的居然学会了吃里扒外?”
“你想别、你先别砸了!”少年声音带着哭腔,朱母也跟着一起劝。
“妈你别管!!这孩子就是欠教育,这什么破东西?这些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买的?那个黎未都,呵……你是不是还跟他吃饭了?相处得挺愉快是吧?”
朱母一把将少年拉到身后:“朱凌你疯啦!你怎么打我孙子!小琰,疼不疼?”
疼是肯定疼,朱凌整个手心都疼得火辣辣的,不过此刻也感觉不到了:“你们才都疯了吧?妈!你就这么惯着他!小琰,那个人把你爸都抢走了,你不帮着我一起对付他,居然被他小恩小惠收买?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少年捂着脸颊,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那我有什么办法啊……”
“呜,因为老爸很喜欢他,我能怎么办啊?我不想没有他,可是,要非老爸在我跟那个人两个里面选的话,我怕他会选那个人!毕竟、毕竟那个人在他车祸的时候一直都在照顾他,而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车祸?”朱凌一愣,“什么车祸?”
朱母弱弱道:“就是你去南美没几天,小锴他出了车祸,挺严重的……好像差点死了,最后住院住了一个月。”
“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可你几个姨,还有姑父他们他们都拦着我。”
差点……差点死了?
朱凌只觉得两耳轰鸣,缓缓望向伸着头站在一旁的三姑和其他几个亲戚:“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三姑:“哎呀,那还不是怕影响你工作吗?反正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又帮不上什么忙,何况都离婚了,他别说出车祸什么的了,就算死了又关你什么事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嘢!”
不……
那一瞬间,真的是生理上的疼痛。眼前的景物发虚,指尖颤抖。想要说话说不出来。
他出车祸,他却到现在才知道。
可是他、他一个人那时候是怎么办的?他都没有亲人,谁来照顾他?
对了,小琰说了,是黎未都照顾他的。
“……”
所以,他现在那么喜欢他了。
怪不得……他突然就变得那么喜欢他了!
***
虽说当老师、上讲台也那么多年了,不该再有什么怯场的情况,但在完全不熟悉、嘈杂又神奇的广告宣传拍摄现场,换上了完全穿不习惯的某牌夏装衬衫后,纪锴还是觉得有点束手束脚。
然而,在一旁围观的黎总的眼神,明显完全相信他家森林小熊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于是,纪老师为人设不崩塌,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很快,他倒是放松下来了,黎总却整个紧绷了——
原因是,导演上下打量了纪锴一番,忽然走过来拿了个喷壶,温水往他身上喷喷喷、喷喷喷。白衬衫瞬间湿了,变得软塌塌紧贴在身上,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肉曲线。
纪锴觉得可能是夏天常年小背心的功劳吧……一旦开始露、开始进入卖肉状态,反而自信心up↑up↑up↑,之前束手束脚的感觉全都没有了。
“咔咔咔,咔咔咔”,闪光灯下纪教授咬着领子露出狞笑,黎总完全撑不住了。
“你们这个系列的衣服,原来从来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走学院风么!你这样……这样拍是不行的!跟你们品牌定位不符。”
导演解释了半天,品牌夏装这次是要上新款式,大胆突破以前的套路,会有一点点小性感的元素。拼命磨嘴皮子半天,在旁边助理不停的使眼色下,才终于领悟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哦~原来这位是黎总的男朋友啊,失敬失敬。”
黎未都:“不是。”
纪锴:“……?”
“是未婚夫。”
纪锴:?!?!
过几天看到导演发到黎未都手机上的照片初片,纪锴也被自己爆棚的色气值吓了一跳,总算明白黎未都那天为什么各种黑脸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