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草(30)
“职业病啦。”闻绎如替他解释。
什么职业?
漆工。
在哪里上班?
漆器厂。
有没有地址?
来贺总我给您写个。
顾西园一句话都没说,个人信息就全被队友卖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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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脖艾特“锦灰难绘”
第28章
持续下一个工作日上班,顾西园都还没振作起来。那天吃饭全程都在听魏洋表达对没能进入容膝斋工作的遗憾,以及问贺循有没有内推。闻绎如对吃的兴趣比较大,看顾西园不动筷子,就把他那份也要过来吃了,使得顾西园半夜肚子饿起来煮泡面。
不管顾西园花了多长时间给自己打气,见贺循一面却比他想象中更费力气。
那天魏洋正打算剪头发,要顾西园帮忙,闻绎如说他已经不是少男了,留头发没有用。
魏洋大怒:“我一向洁身自好的好不好,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不算少男?”
“你说的那是处男,不是少男。”闻绎如讥讽他。
门卫过来敲门:“参观的来了。”
闻绎如头也不回:“先买票后上车。”
顾西园一只手握着魏洋的头发,一只手抄剪刀,回头看,却是贺循围着酒红色羊绒围巾,在大风刮过的车间门口看着他们。
三人于是安静。
闻绎如:“哟,贺总来啦。”
“贺总!”魏洋一扭身想爬起来,被顾西园扯住了头发,“您来参观啊,稀客稀客,您看我这头上不方便呢,马上就来啊。”
“可歇着吧你,”闻绎如一脚把他蹬回板凳,“西园去接待一下,我给这人妖把头发剪了。”
今天是正常工作日,不知道贺循这么日理万机的人怎么有空来漆器厂。顾西园去门卫处给他拿了收款码:“门票三十。”
贺循按了几下手机,顾西园的手机收到短信提示:您账户****入账人民币3000.00。
顾西园:“……………”
“你帮我付了吧。”贺循随意地说,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副细框眼镜,问先从哪里开始参观,好像是来听顾西园做pre的。
“先、先参观陈列室吧。”顾西园擦了把额汗,还记得当时闻绎如的套路,说:“可以把灯关了,用手电筒照一下这只九方瓶,能看到漆粉填制的纹路……”
话没说完室内就漆黑下来,贺循点亮手机屏幕,眼镜片轻微映射着屏光,他身上传来雪松清淡的气味,呼吸间的白雾倏尔散去。
电筒光亮起。
“的确能看到。”贺循稍微凑近一点。
顾西园回过神来,心里闷闷的,带他继续参观。贺循的手背总是似有若无地擦着他,像他心底不停挠动的钩子,顾西园只好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店里摆放的都是明码标价的成品,镇店漆画是闻绎如那幅《百鹤图》,顾西园介绍说:“这幅画做了五年零三个月,售价四十万。”
“挺便宜。”
“……”
顾西园强调:“两年多了还没卖出去呢。”
贺循慢条斯理,擦掉镜片上他自己呼出的白雾,又戴回去:“没有识货的买主。”
顾西园压抑住帮闻绎如大赚一笔的冲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这枚领针是?”贺循拿起一只丹漆枫叶领针。
他眼光太准了,百余件商品里挑中了一个没有标价的,因它就不是出来卖的,是顾西园做完顺手放在店里柜台上,忘记拿走的。
“看上了就送你吧。”顾西园嘟囔一句。
“你做的?”
“我做的。”
贺循欣然收下。
闻绎如收到顾西园发来的讯息,问她阳城哪里能解决一顿有点贵但又不至于那么贵的晚饭。她一边琢磨顾西园这是到哪里发了一笔,一边给他发攻略,顾西园又跟她请假提前下班,说贺总给了他一笔小费,他得陪贺总吃饭请回来。
“这么大方?”闻绎如对贺循的印象大大改观。
魏洋被她剪成了妹妹头,正在照镜子,说:“他俩以前关系就很好。我记得是有次美术馆去古镇采风吧,贺循还专门来了一趟接小顾回城。呵呵呵,我那时候还以为他俩不认识,结果看见小顾喂贺循吃梅花糕。”
“什么吃?”闻绎如吃了一惊。
“梅花糕,”魏洋说,“你北方人没吃过啊?”
“废话,我问的是什么吃,不是吃什么。”闻绎如翻了个白眼,常年泡在各大恋综与肥皂剧中练就的敏锐直觉让她察知到一丝不寻常。
“喂他吃,哎你怎么什么都要问,”魏洋放下镜子,拿起闻绎如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饼干,朝她嘴巴塞过去,“就这样喂,你没见过喂吃的啊?”
闻绎如尖叫:“啊啊啊啊!你手洗过没有?!不要动我饼干!!!”
阳城的冬天还是超出了顾西园的心理预期,冷得很干燥,像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钢丝球搓在裸露的皮肉上。顾西园不记得贺循有什么忌口,他什么都吃,换句话说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就依照自己的愿望选了一家暖和的腊排骨汤锅,猪蹄熬制的高汤,沸腾起来满堂白雾。
侍应生领进门,介绍说挂在穿堂的条幅是当代书画家唐卓老师的作品。
顾西园:“……”
席间贺循问他怎么会来阳城做漆器,顾西园便将唐卓来费城找他,收他为徒的前后经过如实告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偶像是唐卓。”
“对啊,”顾西园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说过,“所以就答应了。倒贴跟着唐老师白干都成,这还给我发工资呢。”
他语气很幸福,贺循推了下镜框,蒸汽让他眼前看不清,很生硬地说:“倒贴倒也不至于。”
顾西园就想他可能不知道以前贺云度还说过和唐卓很熟,小心让他考不了美院的事。现在看来也不是很熟,至少唐卓没有从贺云度那里听到过风言风语,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专程来找顾西园。
又问了些贺循的近况。其实不问顾西园都知道,元亨集团一切现在的、未来的、甚至有可能的动向都在财经新闻里描写得一览无余。最新一项是关于集团的股权变动,茅清秋的梧桐投资成为新股东,加入董事会。贺循最近忙的就是这件事。
饭后贺循送他回去,顾西园一向不懂得怎么拒绝贺循,送到最后就被贺循跟着上了楼。
“你租在这里?”贺循问。
顾西园故意说:“不在这里。”
打开门,室内只有没拉窗帘透进来的星光,穿过客厅才是顾西园的房间,上了一把密码锁。“这才是我租的,”顾西园说,“阳城房租很贵的,有一个房间都不错了。再见,不要看我输密码。”
贺循没有走,拉下了围巾,像是准备进门做客,多待一会儿。顾西园被他盯得如芒在背,输了密码只开一条小小的门缝溜进去,缩在缝隙里对贺循说:“再见,晚安。”
再要关门就关不上了,贺循力气很大,也许是顾西园力气太小,轻而易举被他进到卧室。这时很多单身青年引狼入室相关的法制新闻涌上心头,顾西园干巴巴道:“干嘛进来?又没有邀请你。”
“在生什么气,顾西园?”贺循低头探究地看着他,反手把门关上。
“我以为你回国这么长时间也不联系,是在生我的气。”贺循说。
顾西园别过脸,小声说没有。被贺循捏着下巴转过来,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吐息落到顾西园脸颊上,像一个吻的预告。顾西园心里想着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似乎不适合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接吻,一边却根本无法聚起力气推拒,抗议的手搭在贺循肩上,状似配合。
他对贺循所有的拒绝都像欲拒还迎。
无论是否被冷落忽视,是否被像条被主人忙忘记的小狗,只要贺循摇铃他就会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