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109)
其实也看不见,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温励驰把手机举在金桥面前,很大一只手,往金桥身前一横,把他弟弟的小脸全遮住了。
温励驰充当着手机支架,直盯着屏幕里的人,安静地听两个小朋友叙旧。嘴角一丝很浅的笑意,眼睛里的东西,柔情得能滴出水。
金杉的面色略微变得有些古怪,就是这个痴痴傻笑的alpha,刚才威势凛然、咄咄逼人地诘问他们兄弟俩?
金桥很快跟段顺告别,像温励驰要求他的那样,编了个像样的理由,说打工好累,反正赚了点钱,他想去旅游,去读书,出国玩几年。段顺不疑有他,不舍地叮嘱,要他照顾好自己,一定常和家里联系。
所有人都知道他孑然一身,是个孤儿,段顺说的“家里”,还能指什么?当然是温家。
金桥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当时他戏弄唐连,段顺以为他背叛温励驰,还曾经指责过他,当时,瞧段顺那神色,像是真恨过他的。
那天以后他再没见过段顺,开始是没机会遇见,后来,是不敢见。唐连那次求婚他也是很后来才知道的结果,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温励驰并没成功截胡,但唐连也没成功,是段顺自己拒绝了求婚。
再然后,就是他哥某天突然胡子拉碴出现在了他家门口,他被教训了好多天,再去检查手机的时候,仔细一翻,发现收到很多来自温励驰的信息,之前太心虚了,他一直没来得及查看。
其中有几条是段顺委托温励驰代发的,恳切告知他就算贪玩也不要跟唐连玩,希望他自珍自爱。
那时他就知道了,段顺是个死心眼的人,所有喜恶全以温励驰的利益出发。就比如段顺其实并不喜欢他的某些性格,但温励驰认了他这个弟弟,段顺就不会有意见,他只会也把他当温励驰的家人来疼。
还“常回家看看……”呢,段顺就不是圆滑的人,会突然说这种话,大概是看出他们气氛不对,是在替温励驰圆人情场。温励驰身上是没有这种软绵绵的温情的,就算心里是这么想,嘴上也只有硬邦邦的几句教训。
金桥的眼睛有点发热,是羞愧,为自己的隐瞒和不诚实,也是动容,为这对终得圆满的爱人。他轻声答应:“好,到时候我寄明信片给你啊。”
“大明星的明信片啊,”段顺慢吞吞地点点头,笑了,“好啊,记得签名。”
视频挂断后,金家这对胆大包天一身秘密的兄弟很快下了车。温励驰到底没冷酷到底,从没关门的车内探头朝他们的背影喊了句:“有困难一定联系我!”
无论如何,至少在国内,他可以保他们平安。
金杉的脚步顿了顿,揽着金桥的肩膀回头看了他一眼,混不吝一笑,潇洒挥一挥手离开了。
第83章
关上车门,温励驰背靠车椅闭眼消化了一会儿,半晌,重新拿出手机又给段顺打了过去,刚才那么半天,他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呢。
视频一接通,他故作严肃:“回马枪!没我监督,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吃过了,早就吃了。”段顺微笑着,慢慢坐直起来,把视频换成后置视角,拍床头柜,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无奈,“温姨煮的虾仁五谷粥。”画面摇晃了一会儿,稳定以后,一只白皙秀长、戴着只水头极好翡翠手镯的手从角落里伸出来揭饭盒的盖子,“干干净净,我全吃完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想吃东西,洪医生说我是机体开始复原,需要补充能量,嘿嘿。”
就那小鸡啄米的食量,还好意思嘿嘿,好意思夸海口呢。温励驰哼笑一声,“我一走你吃饭都香了,什么意思啊?”
“不想给你面子呗。”
“哦,你老公哪里得罪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段顺把视角调回自己,佯怒着,拉长声音抱怨:“快!让!我!回!家!”
车内空调足,温励驰有点热,把手机支在前边座椅的椅背缝隙里,边脱西装外套,居高临下地含笑告知:“你昨天查血,信息素浓度3.2。”
段顺瞪着他不作声,正常也就3.0。
“多休息几天对你有什么坏处?”
“你半个月前就是这么说的,明日复明日……”之前是装的,旧账翻着翻着,段顺真委屈了,他掰着指头开始算,“手术那天算起,得有两个多月了吧,你知不知道躺久了要长褥疮的,多难看啊!”
“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长那东西。”温励驰严肃起来,不高兴地指责。
两个月前,十一个小时的手术,期间两次病危通知书,一次输血。
段顺的手术很成功,但预后并不理想。
术后他被送到醒麻室观察,待了五个小时后,短暂醒了十几分钟,面色潮红,皱眉喊了几句疼,然后意识模糊过去。
紧急查血后,手术医生考虑是切除腺体时,腺体受到刺激释放大量信息素导致的,这部分信息素术中无法排出,术后潴留体内,因为腺体已经摘除,所以被自体白细胞判断为入侵细胞,免疫介导下,自发引起了这场高热和感染。
腺体位于颈后,解剖位置决定了周围血管和神经丰富,一旦感染,容易并发颅内及全身多处感染,大多数病人就是因此去世。
医生们会诊后的意见是冬眠疗法,用药物让段顺持续保持深睡眠状态,以此降低代谢和耗氧,维持最低的能量消耗,同时积极抗感染和营养脑血管神经,让他的身体安静修复。
这是从前的病人都没尝试过的治疗,因为太凶险。冬眠合剂说白了就是镇静安眠药,病情一旦变化,用得不好,当场发生呼吸抑制从而迅速死亡的情况都是有的。
手术室外,温励驰和段叔没思考多久,当机立断同意了这个治疗方案。假如到了这个关头还质疑医生的决定,那他们一开始也没必要选择这个冒险。
那份同意书,岳婿俩人一同签下。
那以后,段顺开始靠呼吸机和输液维持生命。从他进ICU那天起,温励驰每天穿着隔离服去病床前伺候,翻身,擦身,用最好的精油给他按摩关节。
白天黑夜,风雨无阻。
大年夜,元宵节,人家家里都张灯结彩,他们家,祖孙三代是在ICU门口等待室吃的团圆饭。
四十多天时间里,段顺无知无觉地躺着,偶然有一次,温励驰放在他手心的手指被握了握,惊得还闹了笑话。
温励驰倏然从椅子上弹起来,牙齿战战,隔着隔离面罩大喊了一声:“医生!他醒了!”
吓得值班室的医生也弹起来,匆匆忙忙跑来,检查一番,告诉他,是神经反射,没醒呢。可能是看他神色恍惚吧,又补充说,适当的推拿对运动神经确实是有刺激作用。
“多刺激对他有帮助吗,会好一点吗?”温励驰问。
医生说:“会。”
不管其中有多少安慰成分,总之那以后,温励驰去得更勤了。直到今天,段顺已经苏醒半个来月,转到了普通病房,这项康复运动也没停过,比温励驰当年伺候他爸还勤恳。
当初做下决定的风险巨大,但总归疗效喜人,段顺的身体,除了信息素指标稍微偏高,还有些营养不良外,其余的检查都正常了,体格更是野草一样见风茁壮起来。
洪医生查房经常跟他们说一句话:“真好,没见过这样好的。”
“你每天洗澡我都仔细检查了,你那两瓣儿屁股啊健康得很,又光滑又紧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不会长疮,我都那么呵护了,不能让它长疮。”
他推拿这些招都是从段顺身上学的,要是这样段顺还得病,作为这套推拿技术的狂热追捧者,他第一个不同意。
他每次被段顺一按舒服透了,没道理段顺会不舒服。
“你真是!旁边有人没人啊?”段顺的脸倏然红透了,顶着个寸头,跟个大学入伍的新兵蛋子一样,情态却似极了个小媳妇儿,赧得几乎左顾右盼起来,“快三十的人了,嘴还没个把门儿的,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