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20)
而在手机的另一头,江初看着这两个字,做题的笔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目光顺势落在了酣睡的白猫身上。它眯着眼伴随着一声声的“呼噜”肚子上的白毛跟着一起一伏。
他伸手去戳了戳它的肚子,白猫在他的试卷上扫了一下尾巴表示抗议,但仍然睡得憨。
江初把镜头拉过去,对着它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第15章 吕颂
顾执很小时候跟奶奶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最初的童年时光是被隔代老人填满的。
那时候他刚上小学,不像其他小孩有兄弟姐妹和父母在身边。离开学校他就是形单影只,奶奶不知道听谁说养只小宠物能陪伴小孩子,于是没多久,家里就多了一只猫和一条狗。
只是它们来了没两年奶奶就去世了,那只狗在医院门口守了几天之后就平白消失了,而那只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肥猫也在老人葬礼后,被顾霄托给了隔壁邻居。
从那之后顾执就再也没见过它们。
猫猫狗狗的都是很有灵性的东西,童年的一猫一狗是老人带回来的,所以她离开了,它们也走了。
顾茜曾在他的行李箱里看见过祖孙两抱着猫狗的老照片。那是不管他搬家多少次都没落下的东西。
她曾辗转打听到一点顾执小时候的事情,很可笑,明明是她儿子,这些事她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自那之后,她跟顾执提过很多次想在家里养只猫或者养只狗,但每每顾执都以麻烦给回绝了。
他可以接受顾茜的煞费苦心,却不想接受她递上来试图替代过去的任何东西,照片里的猫狗和胖矮的老人,他们是顾执那一段岁月里的温馨。
而现在也是清晰的,他不需要被人去刻意平衡。
顾执怔怔的看着白猫的照片发了会儿呆,再没了聊天的兴致,那头的人发完照片就也没了动静。
不过跟顾执不一样,江初不是没了聊天的兴致,而是又跟江旭阳吵了一架。
江旭阳回来的很晚,大概是应酬不顺,点酒后颓态。
江初听到楼下的客厅里传来江旭阳打电话的声音,动静大的像吵架似的,就知道他又在跟某个比自己都大不了两岁的女朋友吵架。
他很反感江旭阳,也反感他的的女朋友们,光是他见过的就有一只手那么多,以前在学校他惹了事,校方打电话要求江旭阳出面,他都会打发别人去,而这个别人正是他交往的那些人。
后来江初因为这事跟江旭阳大闹过一次,那之后,江旭阳收敛了很多。
但这却让江初产生一种拳头是能解决很多问题的念头。
江旭阳的声音带着酒后微醺的气音,自带扩音效果,越说嗓门越大,江初不耐烦的放下笔,开了门冲楼下很大声的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小点声,不看看几点了。”
大概是受了气,临界江旭阳的底线,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难听的话,他索性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扯着嗓子冲楼上喊:“你造反了么,我在我自己家,想干嘛就干嘛。”
江初确定他这个反应是在别处受挫了,顿时心里的烦躁消减了一半,他并没想搭理楼下正在发火的男人。只是“啪”的一声,猛地把门给关上,带动着空气中流动的风都跟着抖了抖。
江旭阳见江初不搭理自己,又兀自拿着手机嚎了一会儿才逐渐归于平静。
这天江初睡得并不好,夜里好几次都是噩梦惊醒,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而后便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直到保姆张阿姨敲他房门的时候,他才带着浓厚的起床气爬起来,揉眼一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八点了。
江旭阳不知道是早起出去了还是昨晚打完电话出去一夜没回来,不过据他猜测应该是后者,这会儿家里的活物只有张阿姨和他两个人,外加那只楼上楼下四处巡逻的猫主子。
那猫大概也是个外貌主义协会的,只要江初在家,他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张阿姨下楼给他拆了一包小鱼干,它屁癫屁颠的跑进厨房。张阿姨将近五十岁了,从江初被江旭阳带回来开始,她就一直照顾他。
都说没妈的孩子可怜,江初不仅没妈,这个爸也一塌糊涂。
“小初。”张阿姨系着围裙在厨房热早餐,看见江初下楼,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早饭马上就好了。”
他昨晚睡得太晚,这会儿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听见张阿姨的声音,才回了点神,轻轻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桌上的早点已经放好了。
他余光瞥见门口换下来的拖鞋,在想等会出门的事。
后面传来动静,张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说:“张总早上很早就出去了,我看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就没太早上去叫你。”
张阿姨口头上跟他解释,实际上她清楚,这父子俩基本上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跟是早醒的还是睡的晚都没关系。
江初拿起盘子里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嚼了几口想到了什么,说:“张阿姨,昨晚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张阿姨连连摆手说:“哪有哪有。”然后就拿起厨房角落的猫粮给另一位祖宗准备早饭,弄完之后估摸着江初应该也吃好饭了,才重新回到客厅。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据递给江初,说:“是你爸爸昨天叮嘱我定的,他晓得你今天要去看你妈妈。”
江初听她说话有些不自在就知道这事八成跟江旭阳没关系,他妈妈都去世十多年了,江旭阳估计连她的墓地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会在清明节记得订上一束吕颂生前喜欢的向日葵?
所以江初拿到单据的瞬间就知道是她自作主张想着缓和他们的关系自己掏钱买的。江初没有拆穿她,而是难得的顺了她的意浅淡的笑了一下。
善意的谎言总是会叫人不忍揭它背后的真相。
张阿姨悬在心里的一口气倏然放了下去,不自然的笑着说:“都是江总吩咐的。”
江初妈妈长什么样,她只在照片上看到过,是在某一次收拾江初房间的时候在桌子上放着,大概是他拿出来一时忘了放回去。
江初的眉眼跟她很像,都是那种冷冷淡淡的神情,照片拍的时候大概照片里的人也才二十多岁的样子,乌黑卷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手里抱着一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鹅黄色的连衣裙衬的她皮肤娇嫩白皙。
曾经肯定是个绝色的美人,这一点看江初也能看得出来。她还有个如港星一样好听的名字,叫吕颂。
张阿姨照顾江初没多久就知道吕颂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书上都说红颜薄命。按江旭阳的生活条件来看,她大约是什么绝症之类的不治之症。
她就是一个照顾孩子的保姆,并不会多嘴去问雇主的家事,只是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总会慢慢知道些,一开始是江旭阳刚接回江初那半年,她收拾家的时候频繁的发现各种机构的鉴定证书,并非是亲子鉴定,她无意看到过的是关于精神类的鉴定,虽然每一份鉴定证书上都标注的是否。但那段时间家里的书房隔段时间就会出现这种定西。
大概是折腾够了,足足半年这些证书才彻底被清理,而在江初外婆一开始频繁的电话中她大概也能猜得出江初的妈妈并非是生病,而是因为意外,她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发展到最后酿成了她自己的惨剧。
江初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夏天穿短袖就会看得见。听他外婆说就是那时候跟吕颂抢水果刀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的。
张阿姨站在门口叮嘱:“你路上慢点,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在旁人看来,张阿姨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试图用生活的温情让他能活的不那么自抑,然而她终究是旁人,是个拿钱干活的保姆,许多话她没法开口。
江初一如既往的“嗯”了一声,低压压的语气听不出他情绪的好坏。直到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在花店里拿了花,张阿姨才收到花店的信息:
【感谢选择xx花艺,您的鲜花已取走,欢迎再次订购】。
紧接着又有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