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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错身(32)

作者:里伞 时间:2021-02-21 10:00 标签:强强 ABO 狗血 虐恋

  他这天注射结束又吐了很久,早饭午饭与Wilson给他买的饼干都一并贡献给下水道。等到有气无力地漱好口,瘫回床上,他才缓过神,对着躺在隔壁的朋友喊我难受死了。
  Wilson正挂着耳机听随身听。因为上次的意外,他和医院申请让褚易搬去自己的病房。两人现在是同房病友了。他听到褚易的哼唧声,摘掉耳机,说你是不是再去检查下身体,整天这么吐也不是办法。
  检查过了啊!谢利医生每次都说没事没事,我听了都要烦了,唉,不想了。褚易拉过被子,病恹恹地躺着。他看向窗外,幽深谷的大樱桃树过了花期,一树的粉色花尽数凋谢,如今树枝尖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他叹口气,对朋友说,不能再去樱桃树了,那里不漂亮了。
  可以换个地方。
  去哪里?
  你去过镇上吗?
  褚易坐起来。当然没有!他压低声音,我还不敢跑那么远,从医院去镇子要搭车的。
  朋友收好随身听,从枕头下面掏出了什么东西,丢给他。
  褚易低头一看,是几枚硬币。
  车费。Wilson说。走吗?我背你,你带路。
  大胆还是朋友大胆。下午医生来查房,两人装乖吃了药,等医生前脚刚走,他们就飞快换下病号服,穿上便服溜出了住院部。
  去镇中心的巴士只有一部,一小时一班。褚易看过时刻表,如果他们动作快,能赶上三点的那辆。
  他们两个人,一个走路吃力,一个眼睛不好,出逃过程惊险万分,翻越医院矮墙时一个没注意,还齐齐滚进灌木丛沾了一身树枝。索性有惊无险,总算赶上了巴士。上车时褚易后背都是汗,他把硬币投进钱箱,拉着Wilson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心还在怦怦直跳,褚易喘着气,却只觉兴奋。这次与以往跑出去玩的感觉都不同,他们坐上车了,如果愿意,他们甚至可以就此逃走,随便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不再回来。
  褚易抹掉额头上的汗。他望向朋友,他的逃亡伙伴。Wilson也出汗了。朋友调养多日,不再像刚住院时那样瘦了,身体结实不少。那些汗珠顺着他太阳穴流到脖子,再滑进衣领,一滴接一滴溜进去,看得褚易喉咙发紧。他忍不住要想那些汗水是否会一路蜿蜒,划过朋友的胸口、小腹,再往下——然后呢,它们又会流去哪里。
  他想得口干舌燥,鼓起勇气,凑到朋友耳边小声说: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啊。
  朋友扭过头。他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脸上缠的纱布,特意戴了帽子和墨镜,看着就像个出门旅行的普通人,此时正与伴侣外出度假,共坐一辆巴士。
  他问:私奔是什么意思。
  浪漫想象被彻底终结。褚易眼睛一翻。中文白痴!他打了朋友一拳,心里有气难消,重重拿后脑勺撞Wilson的手臂。
  小叶,你别玩了。
  我在生气。
  他扁着嘴,不高兴地说,继续拿头撞他。Wilson干脆伸手搂住褚易,控制住他的动作。
  别动了,你能告诉我巴士开到哪一站了吗?
  朋友声带受伤,近日慢慢好转,已经从之前的沙哑变为低沉,说话时像片羽毛挠得人心底难受。褚易把脑袋搁到他臂弯,他撞不动了,累了,闷闷说你不会听报站啊,我又不是讲解员。
  朋友不说话,真安静下来去听报站了。褚易气得要死。我说!我说行了吧!他气呼呼地枕着朋友手臂,和他描述所见风景。朋友静静听,时不时捋一把他的头发,和摸小狗似的。
  褚易指着外面的景色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到后面,气莫名其妙地消了,他的口吻活泼起来,大谈去镇子上的娱乐计划。
  我想吃雪糕,逛市集,还想看海。我看旅游杂志上有写,这里是海滨城市,镇中心有个沙滩,走路就到,很近的。
  好,一件件做。
  男孩听得心一软,头埋进朋友手臂做的项圈,甘心做他怀中的小狗。
  Wilson缓缓摸着褚易的头发。褚易听见他似乎在哼着什么,仔细听,是口哨声。
  朋友只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做这件事。Wilson并未有许多音乐天赋,口哨吹得不是那么好,但褚易还是听出那是他随身听里的曲目。朋友对于音乐十分长情,他的随身听里只有一张磁带,从没换过,听过多遍也不曾厌倦。
  褚易偷偷听过几次,知道对方悉心还原的是其中一首描述夏日往事的歌曲。他对旋律不陌生,下意识也跟着哼起来。
  朋友又将他搂紧了一些。巴士载着出逃者,平稳向前驶去。
  ——
  下车后,Wilson信守承诺,背着褚易从雪糕车开始一路逛去市集。他们玩两人两足的游戏太多次,信任早已变为本能,走起路来比一个人还快。
  康沃郡民风淳朴,市集上的路人见到这对奇怪组合,也不惊讶,反而面带微笑对他们说句日安,褚易便开朗回,你也是!
  一圈逛完,他吃着香草甜筒,手上提一袋向日葵,笑嘻嘻地欣赏自己给Wilson买的手工项链——白色珠子串的,很普通,却挺好看。他买的时候比了好多条才选中,然后立刻逼迫不太情愿的朋友戴上。
  还差最后一件事情才能真正心满意足。褚易吃完甜筒,对朋友说走吧,Wilson,我们去海边。
  快五点了,正是一天之内欣赏大海的最好时刻之一。他们来到海边,无垠大海铺展眼前,褚易深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海风带点咸腥。他从朋友背上下来,坐到白沙滩上。
  朋友坐到他旁边。褚易试着为他描述大海的景色:海水很蓝,像宝石——哎,我形容得好糟糕,这说法也太普通了。
  他绞尽脑汁,最后还是像上次在大樱桃树那样,放弃了。他靠在朋友身上,说Wilson,你知道看到好看的东西时心会紧紧一缩,然后漏跳一拍的感觉吗?我现在就是这样。
  朋友抿着嘴,摸着褚易给自己买的那串珠链。小叶,他突然说,你张开手。
  褚易照做了,朋友的手覆上来,很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的丝绒小盒。
  送你,当回礼。
  褚易打开盒子。他被里面一阵绿色光刺地眯起眼睛。那是一枚衔尾蛇造型的胸针,用某种绿色石头雕刻而成,小小一只,晶莹剔透。
  心脏收紧,漏拍。褚易举起胸针,故意说,喔!这是玻璃做的吗?
  Wilson沉默一会,你不喜欢,扔掉也没事。
  真当他傻呢。褚易笑了,说我偏不扔,既然是玻璃,肯定容易摔碎,我要好好保管。
  他将胸针放回盒子,收进放向日葵的袋子里,随后站起来。身体还有些虚弱,起来时脚打颤,差点摔跤。
  朋友接住他。小叶,他无奈地喊他。朋友摘掉了帽子与墨镜,露出被纱布遮住的半张脸。他不再是某个来镇上旅行的游客了。褚易忽然视线模糊,他抬手擦擦眼睛,再睁大眼。他变回了自己在圣玛丽诺医院的病友。
  病友说,小叶,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褚易有些激动,他甩开朋友,一瘸一拐往海里走,边走边喊,我还要游泳呢!
  他一脚踩进水里。经过整个下午太阳的直射,海水的温度此时接触起来一点都不冷,反而有些暖和。他听见Wilson在后面叫他名字,小叶,回来,别闹了。
  谁闹了,海水很舒服的,你走进来就能感觉到。
  朋友站着不动。褚易又说,你是没胆量和我一起吗?
  小叶,我看不见,太危险了。
  这世界上哪有不危险的事情啊!
  褚易冲他喊,他颤抖一下,语气有些哽咽。
  念念。他轻声叫他。我再过两天就要做手术了。
  嗯。
  那个手术成功率很低的,谢利医生说只有三成把握,如果我不够好运,就是那七成里的一个了。
  你不会的。
  但我从来都不是个运气好的人。褚易想,却说不出口。其实他也不是,不是非要做一个omega。他试图摆正的人生、要求的命中注定、致命的信息素吸引,都是一种谋求的手段——他只想得到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只爱他,只关心他,永远不离开他。
  alpha与omega的身份就像是为这个目的上的一道锁。换做beta,迟早一天,他们是锁不住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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