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浪费(31)
作者:几杯
时间:2020-12-29 09:15
标签:都市情缘
坐在谈少宗旁边,祁抑扬没有办法再平静地欣赏这部电影。他并不是对电影共情,他和谈少宗的故事和电影里很不一样,但他总怕谈少宗中途醒来从电影里误读了他的心事。
散场的时候谈少宗也没醒,坐在里面的女生只好向他求助。他拍拍谈少宗的肩叫醒他,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他此时做起来居然也觉得心虚。
是因为获得了会错意的路人的鼓励吗,还是他叫嚣不停的心意已经无法再隐藏,他借着一股冲动问睡眼惺忪的谈少宗有没有看明白电影。谈少宗能够明白吗,电影里的,以及他对他的,不符合主流的感情。
而谈少宗给出的回应是他想也不敢想的那一种。
他不知道谈少宗看到了电影里接吻的画面,他看着谈少宗,目光一秒也不错开,他们之间的触碰也许短到只有一秒,他想到他们刚刚出门的时候谈少宗说过的话,人类创造的词语靠不住,谈少宗刚刚的动作可以被定义成吻吗,他不确定。
他如果够清醒,只用把编程时百分之一的聪明花在此时,就应该领悟到在这里结束就是最好了,他的少年心事,尾声落在一个似吻非吻的动作里,二十年后再回忆起来,不过是一个过分燥热的春天下午,有一点点遗憾,但也遗憾得恰到好处。
但他还是在游泳池前叫住谈少宗,邀请他明天共进晚餐。他想他只是打算要坐下来跟谈少宗说清楚,他喜欢过他,也许现在也还喜欢着,谈少宗不必答应,但谈少宗至少应该要知情,知道他被他喜欢过。谈少宗站在路灯下面,他们到底没能完全躲过泼水节,两个人被打湿的衣服都还没干,旁边的芭蕉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阵沉默之后谈少宗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祁抑扬很早就出门。他把原本定在下午的一场会面换到了早上,午餐后没有久留,他打车到昨天停车的商场,逛到熟悉的品牌选了一套衬衫西裤,因为之前做志愿活动的缘故,他带过来的都是轻薄凉快的短袖短裤,今晚和谈少宗见面总该正式一点。为了节省时间,他在商场楼上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洗过澡换上新衣取了车开到餐厅,还不到五点半。
侍者把他带到预约好的景观位上,先把酒单呈给他,又随意闲聊一句称他运气很好,今天的天气日落会非常漂亮。
等待谈少宗的时间第一次显得不那么难捱,因为他心跳很快,昨天明明打好腹稿,现在却又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开口。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祁抑扬仍然等得很耐心,他知道谈少宗一向是爱迟到,好在他留足缓冲,迟到二十分钟之内他们都还有日落可看。
很快侍者来通知他他的客人到了,祁抑扬拍拍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他还在想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藤编的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精致裙子的谈少蕊走进来。
谈少蕊妆容精致,面上喜悦娇羞都有,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下沉,她说:“你要约我吃饭直接跟我说就好,干嘛让谈少宗转达,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快五点才来跟我说。”
她是真的心情愉快,连提到谈少宗时都第一次没露出刻薄神色。
侍者及时把两份菜单递给他们,留足时间给他们挑选,又问他们是否需要合影服务,五分钟后窗外风景最好,能够拍出非常漂亮的照片。
祁抑扬回答他:“谢谢,但不用了。”
祁抑扬当晚就买了机票回国。
原来对着谈少宗这个人,判断“要”或者“不要”的权利一直不在他手上,他是太过自负吧,以致在谈少宗面前跌了个大跟头。他不能够去想象他和谈少蕊吃饭的时候谈少宗在干什么,谈少宗脸上的戏谑和嘲讽,哪怕只是在他的假象当中,都足够令他尝够痛苦。
那个暑假结束于他向家里坦白性向。长辈们比起不能接受,其实更多的是难以理解和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爷爷提出让他去部队。这个解决方案其实有点可笑,把一个同性恋塞入一个几乎全是同性的集体环境,但祁抑扬答应了。
“不过你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脑子一热出柜”,祁抑扬说,他讲到这里已经觉得有些疲倦,站着的谈少宗应该更甚,但他有必要跟谈少宗说清楚,因为他不需要谈少宗的负罪感或者怜悯:“该怎么说呢,的确是你让我确认了对同性的欲/望,但从曼谷回来我其实就不再想和你的以后了。跟家里坦白一切,一来是他们本来就有权利知道,二来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做不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要给我介绍世交的女儿,我没办法去跟人家做戏。”
谈少宗的确已经站了很久,身体并不觉得累,只是内心觉得喘不过气。祁抑扬从他们的十二三岁讲到现在,中间停顿的时间很短,他还没能从上一段回忆里抽身,祁抑扬已经在讲别的故事,祁抑扬甚至没留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知道祁抑扬现在这句话也还在讽刺他——要和世交的女儿做戏订婚的人是他。
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令身体每天都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人变得十分机械,熄灯倒头就睡,起床后训练项目一个接着一个。他最喜欢打枪,打枪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一点杂念也不能有,每次瞄准都让祁抑扬觉得很平静,因此即使之后离开部队,他需要冷静思考问题的时候,也还是爱找地方打枪。演习中受了伤,岑美伦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继续留在部队。外公的抗癌治疗效果很不理想,家人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没有过度治疗,这样的情况令留在国内读本科显得不再有意义,秋季开学,他去了纽约读书。
“那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少想到你,周围环境变化太大,从部队重回学校,都需要投入很多精力去适应。之后谈恋爱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同专业一个同学的弟弟,聚会上见过几次,他先挑破,我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但那是第一次收到同性告白,和他相处起来很愉快,于是就答应了。答应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儿恍惚,短暂的想到过你,但又知道想到你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能和你一样也放任自己耽于没有意义的事情。恋爱当然令人开心,功课也很顺利,再听到你的消息是第一个学期末结束,圣诞节康桥来美国,他来纽约替人买戒指,他的堂妹最近要和谈家那个私生子订婚。”
祁抑扬一开始以为康桥说的是另一个人,直到康桥准确讲出谈少宗名字。他一开始是不相信的,谈少宗应该还差两个月才到十八岁,而且他明明在学校有交往中的女友。康桥继续讲婚事背后的考虑,谈家的一家之主康桥也是看不上的,他在祁抑扬面前骂这种人最道貌岸然,听说私生子在家的待遇并不好,利益当头却又要推他出来结婚。
祁抑扬想他以为的放下也只是他以为,最终的宣判仍然是要由谈少宗做出。从今往后是彻底没有任何可能了,谈少宗对待任何人都比对他更宽容,所有人都可以勉强谈少宗,哪怕是他那个外人都瞧不上的父亲,只有他不行。
他是在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这段婚事没成。那时候他已经和第一任男友分手,听到谈少宗没能顺利订婚的消息内心没有太大波动,他想不是这次总归还有下次,谈少宗迟早会和别人结婚。
他决心不再去想也不再努力不去想那头粉色大象了,而他从未说出口的心事此生也都不需要再说出口。
其后他又谈过几段恋爱,谈少宗递给他的杂志上曾经细数过二人的情史,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谈少宗的否认,但他知道关于他自己的传闻几乎都是真的。每一任恋爱对象都很优质,恐怕没有人的数学成绩会比谈少宗差,他们也从来不会讲让祁抑扬无法答上来的话,约会时总是他们等祁抑扬。情到深处对着恋人祁抑扬也讲过爱和喜欢,他没能对谈少宗说出口的话,对着其他人好像更容易开口。
祁抑扬是很好的恋爱对象,只要不面对谈少宗,他永远能大方体面,不过度干涉对方的工作,在助理的帮助下记得重要的纪念日,假日有时间一同出游,只要不去热带地区任何地点都可以任选,愿意早起一起登山看日出,但尽量不看日落,抽烟饮酒之类的习惯他都不介意,对方和其他人误传出绯闻,他非但不介意,还能询问是否需要他出面撤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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