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26)
“元嘉,今年开学就要考试,你假期复习了吗?”程俊爬到上铺,探听情报,“看你什么都没买,什么都不缺吗?”
“想要的买不到,”温元嘉魂飞天外,没反应过来什么,恍惚接过话茬,“而且不可能买到。”
“哦,限量版啊,国内国外都没有吗?”程俊挠挠下巴,“那没办法,换个能买的吧。”
“只要那个,”温元嘉直勾勾盯着程俊,唇角耷拉下来,“不要别的。”
“嗨,我也有错过的版本,没缘分撞不着啊,”程俊拍拍胸膛,长吁短叹,“这种时候,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移情别恋,劝自己还有更好的,错过就错过了。要么再等等看,说不定什么时候经典重现,重新复刻了呢。”
“对,”温元嘉点头,“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学期开始之后,课业变得繁重许多,每天都有大部头的课本要背,考题也变得灵活多变,比之前复杂很多,温元嘉不再兼职工作,同时用药控制腺体,他的状态恢复稳定,脸色和胃口好了不少,薄薄肌肉覆盖身体,不再那么弱不禁风。
身体好了精神状态也好,有时候夜半三更,从自习室背书回来,坐在长椅上面,遥遥看着三楼的灯火,坐到晨光微明,都不会感到疲乏。
时光飞逝,三年转瞬过去,在程俊这位出名好人缘的带领下,温元嘉参加过各种各样的活动,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对他表示好感,理智告诉他应该试试,可情感上没法靠近,心上筑了厚厚的水泥墙,金刚石的钻头都穿凿不开。
无意中见过几次邢烨,但没有正面撞到,都是远远看着,邢烨来去如风,身形比之前高壮,穿衣品味比之前好了,有时西装革履,不知要参加什么活动。
有时开心有时凝重,大多时候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
你结婚了吗?
这是温元嘉最想问出的问题。
但他不敢问,不敢说,更不敢靠近半步。
他没有立场,更没有勇气,直面他最恐惧的答案。
三年期限将满,他能感受到腺体的波动,之前强压下的痛楚死灰复燃,变本加厉焚烧神经,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这种单相思的感觉,他不知道怎么排解痛苦,只能背着同学,偷偷找个隐蔽的清吧,要了独立的单间,点了满满一桌子酒,一杯接一杯灌下,喝到后来眼前飞萤,跌撞结账出门,没多久胃腹翻腾,拐进一条窄巷,难受干呕出声。
胃腹冰到发酸,可什么都吐不出来,巷头传来嫌弃的声音,清脆悦耳,似百灵的莺啼:“哪来的醉鬼,怪恶心人的,我们走吧,换个地方。”
这声音分外熟悉,温元嘉捂住胸口,挣扎抬眼,迷糊看到勾雪峰的影子,他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幻视:“怎么会·····”
夜深人静,在这样隐秘无人的小巷子里,两个人成双成对出现······总不会是普通朋友。
可勾雪峰身边的人······不是邢烨。
第33章
温元嘉抹净冷汗,靠在窄巷的墙上,墙壁滑溜溜的,他摇摇晃晃向前,竭力睁大眼睛:“是你·····”
勾雪峰放松身体,把手臂从旁人身上松开,手腕搭着对方肩膀,亲昵哄人:“遇到熟人了,你先回去,以后再约。”
那人斜睨了温元嘉一眼,不屑吐口薄烟,转身干脆离开,勾雪峰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抽|出烟盒,在指间夹住一根,深深抽|吸两口:“小朋友,又见面了。”
几年不见,勾雪峰更加光彩照人,一张脸像从画里描出来的,眉眼尤其漂亮,看人时睫毛轻眨,勾魂夺魄:“找乐子吗,哥给你介绍几个?”
温元嘉怀疑自己幻听:“你怎么······邢烨······”
勾雪峰噗嗤笑了,笑的眉眼弯弯,肩膀直抖:“小朋友,你够厉害的啊,这都几年了啊,还忘不了老邢?他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把你迷成这样?”
温元嘉咬紧牙关:“你们都结婚了,你不能这样!”
“结婚?谁告诉你的?”勾雪峰挑起眉毛,皮笑肉不笑,“我怎么样了,说说看啊。”
温元嘉噎住了。
勾雪峰和那人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即使有了又能怎样,他站在什么立场指责对方?
“这几年我一直在做主持,参演了几部小成本电影,这个圈子可真乱哪,换一场就有几对剧组夫妻,排列组合似的,今天你和我好,明天你和他好,特有意思,看多了就习惯了,”勾雪峰说上瘾了,像拿温元嘉当个倾诉对象,不吐不快似的,“小朋友,你说从一而终这事,是不是挺可笑的,人生那么长,身边就那么一个,时间长总会腻的,你现在还小,大点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温元嘉耷拉肩膀,抿紧嘴唇,“吊着人好玩么?”
勾雪峰眉眼弯起,弓起腰来,一口烟吹他脸上:“小朋友,你信不信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不信,”温元嘉冷然垂眼,退后半步,抬臂把烟雾抖开,“我不信命。”
“哥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的饭,感情的事,忍不住劝你几句,”勾雪峰斜倚在墙,百无聊赖,“你把自己当条野狗,别人给块骨头,你眼巴巴扑过去舔,别人把骨头扔进河里,说小狗真乖,把骨头给主人叼上来,你二话不说跳进去了,宁可自己淹死,也要满足主人的愿望。你觉得那人会感动么?不会,那人享受训狗的快乐,玩着玩着没意思了,转身就去找新的乐子。至于那狗是死是活,戴没戴上项圈,没人会在乎的。”
勾雪峰弯起唇角,脸上没什么笑意:“把自己当人,别人才会把你当人,把自己当狗,谁都不会拿你当人,懂吗?”
温元嘉嘴唇发白,轻轻打着哆嗦,半天说不出话:“你不能骂人。”
“喔,知道自己是人了,不错不错,听进去了,”勾雪峰磕磕烟灰,像打了一场胜仗,肩背挺直起来,“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有点腻了,暂时和老邢分手,各自冷静冷静,但你信不信,我要是回去找他,马上就能复合。”
“不信,”温元嘉酒醒了大半,身体被风吹到发寒,“他是人不是工具,更不是你彰显优越感的对象,你不能这么······践踏他的真心。”
勾雪峰愣住了。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手里的烟燃到一半,火苗忽明忽暗,橘色烟火被夜风卷起,摇曳飘动几下,落到皮鞋上头。
巷外的光忽明忽暗,两个人的影子忽长忽短,在黑暗中审视对方,形成某种微妙的对峙。
唰的一下,火苗重新燃起,勾雪峰嚼动烟头,唇角浅勾,含糊不清嘟囔:“可怜啊,老邢说不定要跳河了。”
温元嘉握紧拳头,想要给他一拳,可对邢烨的担忧压住了怒火,他咬牙转身,几步跑出窄巷,出了门吹到寒风,满身的寒毛根根竖起,他恍然不觉,蹿过繁华街道,忍着一路的骂声,冲进木下烧烤。
进来时他不敢认了,这几年他有意避开这里,外界的声音都屏蔽出去,此时进来才发现,店面扩大很多,把旁边的三间都打通了,装修升级几个档次,门里人满为患,门外排着长队,后厨改成半开放式的,几位厨师戴着高帽,在玻璃后翻炒肉串,香油味道满溢出来,勾的人口水直流。
温元嘉在贴着玻璃,看到熟悉的人,他冲进后厨,抓住李海冬衣服:“邢烨在哪?”
李海冬正盯着竹签,听到有人叫他,顿时吓了一跳:“谁啊谁啊,怎么进后厨·······咦,你是那个小同学,长高了啊,温温温什么来着?”
“温元嘉!”温元嘉自报家门,“邢烨在哪?”
李海冬四下看看,把温元嘉带进隔间,来回搓揉头发:“小同学你怎么来了,老板结清了医药费吧?”
“不是为医药费来的,”温元嘉不知道怎么解释,“找他······找他有点事情。”
“老板这段时间和嫂子吵架了,心情不好,这一周都没过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账还没结算呢,”李海冬眉头紧皱,“按理说应该快结婚了,怎么还吵起来了,真是不懂,你看看这房间里的水果零食,他俩还好的时候,这里东西都是嫂子让人送的,一天都没断过,吵架之后东西也都断了,我们跟着都断粮了。算了不说了,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小同学你找老板什么事,是紧急的事吗?要是不急的话,等他回来我转告给他。”
“他一般会去哪里,”温元嘉抓心挠肝,直直盯着对方,“我找他······真的有重要的事,他平时会去哪里。”
李海冬心里为难,但下意识希望有人劝劝老板,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他说了几个可能的地方,包括酒吧和市里其它的店面,温元嘉要来纸笔,一字字记得清楚,按着从近到远的路线,挨个找了过去。
快到半夜十一点了,程俊给他打来电话,他接起来敷衍几句说要请假,拜托程俊帮忙。
程俊长篇大论发来一串,他没来得及点开,对照李海冬给的电话,给邢烨拨号过去。
拨了几次都没人接,对面传来单调忙音,到后来直接关机,不知是手机没电,还是把他给拉黑了。
温元嘉盯着窗外,夜色里的景象飞速掠过,光影映上玻璃,将视线切割成团。
他找过酒吧,找过几家店面,有的店已休息打烊,从外面看进去灰蒙蒙的,他不断在外面敲门,敲不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