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14)
他还想说自己不擅长运动的事,话到嘴边想起贺霭怀疑自己是田径队的,慌慌张张地继续道:“那个那个,我快迟到了,先不说了。再见。”
发送后他又重听了一遍自己的语音,听的时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心虚得满脸通红,于是没有听第二遍。
深呼吸好几次,摇摇脑袋,但真和贺霭在一起了的不真实感还萦绕着他,恍恍惚惚如坠雾中。
好在漫展第一天开张,来的读者众多而且热情十足,蓝庭光是签名就手忙脚乱,还要感谢读者准备的小礼物,很快失去了分神的余裕。但只要一闲下来,他耳边又自动重演昨夜的广播剧,贺霭彻底成了他脑海里的复读机,还被同行的太太吐槽说隔着口罩都能看到他的姨父笑。
一整天下来,他手酸得握笔艰难,坐着都累得不行,还好只用签一天。贺霭中午时发来了问候,附了张图片,问的是签售还顺利吗,图片是几个人在公路上和山地车的合影。贺霭站在边上,有些眼熟的黑色面巾遮掉一大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蓝庭自己也很奇怪,怎么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但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看清,照片就被贺霭撤回了。
没过多久他又发了张新的过来,说:“只用看我。”
蓝庭点开,贺霭用“吕洞宾”“铁拐李”等硕大的字体挡住了其他七个人的脸,蓝庭数了数,忍不住笑起来,给贺霭回了句:[贺仙姑保佑,我这边特别好。]
消息过去就没声了,直到晚上他回到酒店,洗漱完毕才得到贺霭的响应,开场又是一个视频申请,贺霭大概对这事有什么执念,蓝庭默念不要躲躲藏藏,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点击接受的临门一脚,他又用纸巾盖上了,还顺手打开了变声器。
视频接通,贺霭那头是一片黑漆漆在鼓动,他还在调整角度,蓝庭看到细长的手指在镜头前一晃而过,然后咔的一声响,镜头不晃了,他看清了那片黑是贺霭的骑行面巾。
“我以为哥不会接,”贺霭退远了一点,看到K.L那头是全屏苍茫的白色,“不过这样好像没差。没关系,哥看着就行了。”
蓝庭看着贺霭近在咫尺的眼睛一牙泉水似地弯起来,他居然有卧蚕!
“哥哥怎么不说话?”
蓝庭控制住自己不要去量那两丛睫毛到底有多长,出声道:“我在的。要看什么?”
“好。能看到上半身的时候叫我。”
贺霭开始往后退,镜头里逐渐出现他的肩膀、手臂,他穿着一件短袖速干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蓝庭光顾着发呆,错过了发问的最佳时机,贺霭都退到房间中央了他的灵魂才重新上线。
“到了到了,再往回走三步吧。”蓝庭忙说,底气莫名不足,“要做什么啊?”
贺霭没答话,按照他说的往回了三步,然后手臂交叠着抓起衣摆,向上掀了起来。相比那些蛋白粉发起来的贲张肌肉,贺霭还得划进瘦的范畴里,但这种瘦和他的瘦不同,纤薄的肌肉组织匀称地分布在腰腹上,是有力量感的,他运动裤没束绳,松松垮垮挂在胯上,两道鲜明的人鱼线斜斜探进去。
“等,等一下!”蓝庭出声得太晚,衣服正卡在两点将漏不漏的尴尬地方,他微微侧过脑袋不去正视屏幕,轻声说,“你说要慢慢来的。”
贺霭听话地停住了,脑袋歪了歪,看向镜头:“哥之前给我推荐的防晒霜,我今天用了,但好像还是被晒伤了,后背很痛,哥不负责吗?”
蓝庭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我看看。”
贺霭隐在面巾后的嘴角勾了勾,干脆地脱掉上衣,转身背对镜头。
“脖子和后腰都痛。”
蓝庭目光掠过平直的肩线和背肌,专注地落在他该看的部位,后颈和腰上的皮肤与周围对比有明显色差,还泛红紫,看来真是晒伤了。
他慌慌张张地说:“看清楚了,我会负责的,你等一下。”
然后慌慌张张地挂掉了视频。再看下去他要折寿的。
他心不在焉地开了网页找晒伤处理办法,视频断了,但语音还在,贺霭的脚步声靠过来,哼哼唧唧地:“哥,你帮我搽药吧。”
蓝庭脑袋都快冒蒸汽了,晕乎乎地说:“这怎么可能呢。”
贺霭轻飘飘叹了口气:“我讨厌异地恋。”
蓝庭还是没有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实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长的梦,时间地点就在打扫宿舍的那个下午,他低血糖晕倒了,才会梦到贺霭没穿T恤的后背。
贺霭又说:“哥哥,三天后集训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到时给我一点暗示好不好?”
三天后?蓝庭懵了。
第19章 404NotFound 16
蓝庭欲言又止。
他想坦诚,他不是田径队的,他是蓝庭。他想开口,过去留存的遗憾和对未知的恐惧却禁锢了他的声带,让他无从吐露。
贺霭从骤然的无言当中觉察出一丝不寻常:“哥怎么不说话?”
蓝庭嗫嚅道:“......没有。小霭很想见我吗?”
窗外日头渐沉,夜间无所不入的冷空气侵蚀着人的体温,贺霭并不急着穿衣御寒,也不顾身上的运动裤沾染了一整天的沙尘,就那么金刀大马地在床沿坐下来,眸中的光闪了闪,“当然,但我更想见到不再顾虑,大大方方站在我面前的哥哥。”
蓝庭慢慢悬起一颗心,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给你留下过不好的印象,给你添过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你根本不记得曾经遇到过这么普通无趣的人,如果我是这样的,你会不会很失望?”
“肯定会失望吧,该怎么说呢。”贺霭思索片刻,“就我而言,很长一段时间里,与人相识不过是短暂会面里的印象堆砌,我没兴趣了解别人的生活,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保持距离,我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交往方式,最近才醒悟是我限制了自己,我把所有人都挡在屏障以外,这种模式已经根深蒂固,短期难以动摇,所以我是对自己失望,好在没有因此错过你。”
贺霭语气平淡,蓝庭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萧索悲哀,就像是呼吸,浑然一体地在他话语间流动着。在那轻轻略过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贺霭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麻木了,现在他不想反抗过去,只想要一个新的开始,而蓝庭就是他的契机。
蓝庭心头酸涩涩的,又有一丝淡淡的甜。
“哥哥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接受你真实的模样。”说到这里,他才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披上,“该害怕兑现不了承诺让你失望的人是我,哥哥。”
蓝庭笑了一下,“小霭很会哄人。”
“说实话的事,怎么能叫哄。”贺霭也跟着笑。室内光线消散无几,昏暗中陈设漆黑的轮廓显得陌生,他没有起身开灯,坐得手脚冰凉,胸口却不住涌出汩汩暖意。
蓝庭下定决心,放开缠绕在指尖的耳机线,又重新看起晒伤恢复办法,温声道:“我每天透露一个关于我是谁的线索,你自己猜。”
贺霭爽利答应:“好。今天的线索是什么?”
蓝庭道:“我给你送过水。”
贺霭闻言有些头疼。虽然开学才一月余,但这送水人选海了去了,田径队训练后来回互请饮料是常态,更何况跑道边还有其他送水的,大部分人的性别他都不记得,更别说模样。不过提起送水,贺霭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送得比较勤的毛梓奇,他被自己的脑补恶寒得两臂起鸡皮,问道:“我收了吗?”
“不告诉你。”蓝庭轻哼,“一天就一个提示,多的没有了。”
贺霭长长地啊了一声:“再说一下送的是什么水吧,什么牌子的,哥哥,拜托。”
“明天还会有线索。你画韦恩图找交集,迟早会找到我的。”蓝庭狠了心不做退让,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不记得了。”
贺霭叹了口气:“都怪我太笨,没有掖好衣服才晒伤的,我还记不清每个送水的人。明明不是哥哥的原因,我还胡搅蛮缠。贺霭真是又蠢又坏,怪不得哥哥不想见我。”
“好啦好啦,哪里有这样的,只有小狗撒娇才满地打滚。”蓝庭听不下去了,但他还要再斟酌一下。他的出发点是让贺霭慢慢猜,同时在不断缩小的范围里渐渐适应,降低期待值,这样到时候揭露谜底不至于太难接受。谁知道贺霭一个劲儿地把他往终点推。
贺霭冗余的话也不说了,只软软地喊了句:“哥哥。”
贺霭看不见,蓝庭方才还微弯的背脊像上了发条般瞬间绷直了,心底默念饶了我吧,无可奈何地说:“行行,今天第一次,我再给一个线索,下不为例。”
贺霭得逞地扬起嘴角,轻松躺倒在床上,“好,麻烦哥哥说细一点。”
“唔......”蓝庭思索再三,犹犹豫豫地说,“某次见面的时候,你搂过我的肩膀,还有腰,一共三次。”
精确到次数?贺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翻来覆去打量自己的两只手,好像从没认真看过一样,“我居然摸过你?三次!左手还是右手?”
蓝庭整张脸都涨红了,慌乱地答道:“是三次,不是摸。”
他举起双手对着空气比划,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点点头:“是左手。”
“那,你当时感觉怎么样?”
蓝庭想了想,郑重其事地:“我觉得你很好。”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贺霭一时缓不过来。摸三次不该拿流氓剧本吗,怎么还能拿好人卡?他又是怎么和K.L如此亲昵过却毫无印象的?
蓝庭怕他又发问,抢先道:“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你说要慢慢来的。”
“好,慢慢来。”贺霭随声应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