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秒起漂(112)
但周楚却好像浑然不在乎的样子,时间也由不得众人思考过多,几乎是眨眼瞬间,车轮平稳落地,地上的雪“呼”地飞了起来,好像溅射起来的水花,最后又覆盖在车身之上。
陆骏忍不住鼓掌说:“我说了吧,没有那么难选的。”
明扬问:“他这样能抢回来多少时间?”
陆骏摇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个伪命题了。就算能拿下本站第一名又如何?你看许迎臣的状态,不出意外的话他很难拿不下成绩来。虽然明天还有一个比赛日,一切都还有变数,但是我觉得太难了。我猜周楚可能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去处理赛道上的突发问题。”
明扬忽略了这一大段话中的其他信息,只挑自己总结出来的问陆骏:“你是说他没有办法成为年度积分冠军了吗?”
第84章
“有种东西叫‘理论可能性’,一般是通过数学得出的结论。”陆骏道,“数学可以推算出无数的可能性,可是在现实中,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种安慰。”
明扬低头道:“……我以为大家都相信的。”
陆骏侃侃而谈:“也不能说不信吧,概率再小也存在。更何况赛车历史上比概率学更玄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陆骏摇摇头。他当然希望周楚能赢,希望周楚可以拿到比去年更好的成绩。可是每每当他站在维修区看着远端发来的比赛信号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站在一个很奇怪的立场上去审视眼前的每一个选手。他得出的结论是,周楚没那么好赢,甚至可能,失败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结论听上去难以叫人接受,特别是对于周楚这种好胜心比天高的人来说,给他灌输失败教育是大逆不道的。所以陆骏只能把这个想法暗暗记在心中。
周楚一直希望去欧洲接受更为系统化职业化的训练从而登上国际舞台,他是有这样的机会的,并自认为做好了准备,事实上陆骏也这样认为,直到许迎臣的回归。
陆骏摸摸下巴,眼睛看着屏幕陷入深思。
本日比赛结束后,周楚把车开会封闭车库里,把沈西今一个人丢在媒体面前,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卧室。他是虽是个北方人,然而东北这样严寒的气候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坐在冰冷的车架子里身体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手都是凉的。
他在漫天大雪中裹风狂奔,白雾迷了他的眼,他好像能看到路,似又不能。在过往的职业生涯中,他很少会有这种茫然的感觉。对于比赛结果,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在竭力追求胜利的,但在他控制之外的事情令他陷入烦躁与彷徨。
周楚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的强者理论,这套理论信奉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任何招式都是花拳绣腿,任何运气成分所造成的结果差值都应忽略不计。也就是在这一刻,绝对的强者可以控制比赛结果,如果他不能控制,那么就意味着不够强。
只是他有点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烦躁还不够强,还是烦躁隐隐可见的令人无力的结局。他好像一个神经病人,既试图控制自己,也试图控制别人。
房间内的暖气很足,他窝在床上有点犯困,等沈西今回来时候才把他叫醒。
“怎么了?”沈西今问,“我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心劲儿,不是跑得很好吗?”
周楚摇头,沈西今问他要不要去吃晚饭,他说自己没有胃口。沈西今干脆躺到了床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直言不讳道:“你这样下去,明天可是很难继续再比赛的。”
“没事。”周楚道。
“你自己是不是也觉得希望渺茫?”沈西今道,“跑了几乎一整个赛季,不得不承认,许迎臣仍旧是实力顶级的车手,他太难被打败了,几乎不存在失误。有时候在他后面等发车,看着他起步,那种姿态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同的……”
周楚问:“你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从一个纯粹欣赏的角度去表达。”沈西今笑笑,“我想你也应该是这种感觉才对,毕竟人都喜欢比自己强的对手。”
周楚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嗯嗯,是是。”沈西今敷衍了两声,沉默停顿后,正色道,“我忽然……忽然有点期待明年了,会有像小明这样新的车手进来,还有像许迎臣那样强大的‘敌人’。对我们而言应该是充满挑战的一年吧?”
“我们?”周楚起身走向窗边,再怎么密闭的玻璃窗都抵挡不住风透进来,他背身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说:“我不确定。”他和陆骏聊过很多次,心中也做过若干计划。在原本的设定中,他应该在拿下今年的总冠军之后休息一到两个月,然后动身飞往欧洲,自己的职业道路也将开启一个全新的篇章。
他计划得很好,但现在这个总冠军的名头似乎在逐渐远离他。
沈西今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对此的态度有些暧昧。如果周楚不在,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自己的比赛上并且得到一个很大的提升,只是周楚的计划中没有他这件事多少令人唏嘘。站在理性的角度,他又可以接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个人的计划总比两个人要实现。
次日的比赛因为天气原因一直在延时间,本来早上就应该开始,结果推迟到了午饭后。周楚怕影响比赛状态,中午吃了俩鸡蛋垫肚子,然后就和沈西今从封闭车库开车出来去了维修区。
徐正文早就带人等候,在发车前往第一个比赛路段之前,他们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检修时间。昨天回来时周楚的车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为了应对极可能拖到晚上的比赛时间,所有车都需要加装大灯,这就不得不多花一些工夫。
周楚一直很相信徐正文的能力,安然地等他处理完毕之后,对着徐正文比了个拇指,驾车驶出维修区。
“今天一共有六个赛段。”沈西今向周楚复述最有一个比赛日的安排,“中途可以回来一次维修区,从我们的发车时间来看,基本最后一个赛段天就黑了,我会提醒你注意安全。”
“嗯。”
国内跑夜赛的机会不多,雪地夜奔的危险系数更是直线上升,但危险意味着更大的刺激与挑战,所有车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周楚的发车时间很晚,等他上路时是这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刻,偏西的太阳把路上的积雪烤化变成了冰沙,这要冻硬的冰雪路面更加难以处理。周楚不住地调整方向盘修改方向,在猛然转到西向的路面时候,阳光打在白色的带着水汽的路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周楚不由自主地想要闭眼睛,沈西今说话打断了他,周楚强迫自己看路,等在下一个转弯时境况才好转起来。
他们在各个赛段之间转移,天色慢慢变黑,比赛也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赛段。
“这个赛段有十七公里,不算很长。”沈西今说,“但是中间有两公里左右完全在林地中,没有灯,要格外小心。现在气温已经降下来了,他们白天扫化的路面应该也开始冻住了,我会提醒你路面状况,但是你也要注意速度。”他说着打开本子,上面有抵达上一赛段时候记录的其他选手的比赛用时,“我们目前的成绩很好,我相信只要顺利完赛,登上领奖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周楚问:“许迎臣在什么位置?”
“他……”
“他在我前面是吗?”周楚平和地问,“快我多少。”
沈西今回答:“没有多少,两秒九。”
周楚不再说话了,心中计算好了最后一个赛段的节奏安排。发车之后,周楚一路平顺地驶过赛道,时间上也与许迎臣咬得很紧。夜幕的赛道看上去昏昏沉沉,只有加装的大灯才能将路面完全照亮,可每个弯道后面的内容变得连领航都不能确定。
他们马上进入到了漆黑的林地中,沈西今报完路书之后看这前方黑洞洞的世界产生了担忧,再一看周楚的时速,立刻说道:“周楚注意车速,一百米之后接左五,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