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全息网游) 下(114)

　　女人抓着杂乱的头发，撕心裂肺道：“那个男人骗了我！他说过会带我走的！他为什么背叛我！”
　　中年男人轻蔑一笑：“那个男人？我扔给了他五千金币，他就识相地走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女人，冷笑着开口：“萨瓦娜，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亲手掐死这个预言中的灾星，你就还是洛菲尔家族的人，还是我的女儿。”
　　女人猛地一抖，双手死死地揪住柔软的棉被，看着中年男人浑身发抖：“你还是不是人！你想让我来背负杀死怪物的诅咒吗！”
　　中年男人的脸扭曲了一瞬，大吼道：“因为你这个该死的婊子！我都被剔除继承人的资格了！今天不管如何，你都得把这个灾星掐死！否则就是你死！”
　　女人疯了，狰狞地朝着她扑了过来，枯瘦的双手死死地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女婴瞪大了血红的双眼，那血色里的银色重瞳看着这个面容狰狞可怖的女人，大滴大滴的眼泪突然从她的眼眶滚落。
　　女人看着她的眼睛，浑身抖了一下，大声哭喊着对不起，手下却更为用力！
　　直到女婴整个身体变成了可怕的酱紫色，再也没有动静，女人才脱力地软倒在地，抱住自己浑身发抖，捂住脸痛哭起来。
　　那中年男人看着女婴瞪着那双诡异的眼睛，浑身发紫的可怕模样，也不太敢靠近，指挥着佣人进来把女婴的尸体丢出城外。
　　那年的雪下得特别早，洛菲城的郊外大雪纷飞，女婴身上随便地裹了一块破布，被丢在在雪地里。
　　大雪一点一点覆盖住她青紫的身体和破布，慢慢掩去一切痕迹。
　　……好冷啊。
　　尚且懵懂的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死亡。
　　那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悄然湮灭的感觉。
　　“老爷子……你看那是什么……”
　　“天呐……是个孩子……哪个杀千刀的丢了……”
　　模糊的声音透过黑暗，传入她的耳朵。然后她感觉到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拂开覆盖的积雪，把她从冰冷的黑暗中拉出来。
　　“她的眼睛……”
　　“她还有气……可怜的孩子……我们带她走吧……”
　　……
　　杰伊爷爷在说谎。
　　明明她因为这双眼睛被称为怪物，差点被掐死，被丢到雪地里。如果不是他和米莉奶奶，她早就死了。
　　所以她从来不抗拒杰伊爷爷给她戴兜帽，因为她知道杰伊爷爷是在保护她，保护她免于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保护她不被洛菲尔家族发现。
　　是的，从洛菲城传出来的丑闻和声明，让杰伊爷爷和米莉奶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他们没有丢弃她，只是更加仔细地嘱咐她不可以随便掀开兜帽。
　　村落离那道低矮的悬崖很近，他们没走多久，炊烟袅袅的小村落就出现在眼前。
　　“杰伊老爷子！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哈哈，小贝拉有口福啦，米莉奶奶烤鹿腿的香味都飘满一整个村子啦！”在村落门口劈着柴的男人擦了擦汗，笑着对杰伊和贝拉喊道。
　　贝拉下意识地躲到杰伊背后，杰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他笑出了几道褶子：“今天的收获还不错，就早点回来了。”
　　男人看了看探出个脑袋的贝拉，摸摸脑袋：“贝拉还是那么怕人啊。”
　　贝拉往杰伊身后缩了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睛，肯定都会像洛菲尔家族那些人一样，害怕她，并且来伤害她。
　　她绝对不能露出眼睛。
　　挥别了男人，杰伊带着贝拉往村子里走去，路上不断有人跟他们打招呼，还会笑着和贝拉说几句话，但她通通低着头，不发一言。
　　杰伊看着她这个模样，感慨又心疼。确实不和其他人过多接触，就能减少被人发现的危险，但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啊，同龄人都在疯玩，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于是，在吃完鲜香流油的烤鹿腿后，杰伊和蔼地看向乖乖擦着嘴的贝拉，笑道：“罗文那几个小子想要到郊外的树林里玩，但他们的父母不同意。贝拉，你能带着他们在去树林里玩玩吗？只要看着他们不出危险就好了。”
　　贝拉愣了愣，低下头想了想，缓缓地点点头。
　　只是看着他们的话，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她站在杰伊爷爷旁边，看着嘻嘻哈哈，把父母们的叮嘱当做耳边风十多个小屁孩，表情冷淡。
　　“拜托你了小贝拉，我家罗文就交给你了。如果他不听话，你回来告诉我，我揍他一顿就听话了。”
　　贝拉看了看一脸不忿，满头金发耀眼得有些刺目的十岁小男孩，又看了眼笑容灿烂的中年妇女，在杰伊爷爷鼓励的视线里，抿了抿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摄于父母临行前的威胁，这群小屁孩虽然玩疯了，却也没给贝拉造成什么麻烦。她就捧着书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任由他们疯跑，天色一晚，就由杰伊带着她们一起回村落。
　　村外的小树林本来就没什么危险，如此几次，那些家长也就放心他们去树林里玩了。而那群小屁孩几次试图捉弄贝拉，都被她提前发现，也就都无趣地当她是个透明人。
　　这天又是一个平常的下午，贝拉安静地坐在树下，低着头看着手里有些破旧的书。突然，她头往左边一偏，右手一抬，抓住往她兜帽抓来的小手。
　　“啧，又被发现了。”
　　树后的小男孩走到她面前，露出一个金灿灿的脑袋。他好奇地蹲下来低头，试图从下方看到贝拉的脸：“我妈妈说你长得和我们不一样，让我看看呗？”
　　贝拉猛地站起身，大步后退，避开了小男孩的窥探。
　　绝对不能露出眼睛。
　　小男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拍拍手上的落叶，气愤道：“切！什么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小孩啊！我才不稀罕！”远处有别的小孩在叫他，于是生气地跑远了。
　　贝拉记得他，是那个整天活力十足的罗文。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跑远，把头上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把脸遮得更严实些。
　　夕阳渐渐下沉，可那群疯跑的小孩还没回来。贝拉心脏突然一颤，她抬起头感受着心头突然升起的微妙触动，微微睁大眼。
　　这种感觉……
　　她抱起书，飞快朝着小孩们消失的方向跑去。
　　那十多个小孩被气恼的罗文带着走出了小树林，往渐渐黑沉下来的森林里走去。
　　“罗文……妈妈让我们不要走出小树林……而且我们还没跟贝拉说呢……”一个小女孩小声地说。
　　“管她呢！我们想去哪就去哪！为什么要跟她说！”罗文梗着脖子说道，生气地继续闷头往前走。
　　“罗文！是狼！”
　　突然一声尖叫，罗文猛地抬头，发现前方昏暗的树丛里亮起了几双绿色的眼睛，正幽幽地看着他们。
　　有小孩已经被吓哭了，罗文也是脸色发白，但他是这里面最大的孩子，他不能露出害怕的情绪！
　　他把所有的小孩往身后拢去，拔出腰间的小匕首，声音颤抖地说：“这是15级的灰狼……等下我上去跟它们搏斗，你们，你们记得转身就跑！听到了吗！”
　　身后的小孩们哽咽地点头，害怕地抱成一团，哭着看着罗文颤抖着举着匕首，色厉内荏地叫道：“别想伤害我的伙伴！”
　　巨大的灰狼慢慢从树丛里踱步而出，那是足足五头的成年灰狼！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挡在罗文的身前，吓得他差点照着黑影刺出小匕首！
　　贝拉挡在他们身前，猛地掀开了斗篷兜帽，瞪大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直视着五头巨大的灰狼。
　　“离开！”
　　稚嫩的声音有些沙哑，对面那五头灰狼在看到她的眼睛时，迅速后退几步，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又放不下到嘴的美食，迟疑着不肯离去。
　　罗文颤抖着试图去拉贝拉：“你……你快到我身后……”
　　贝拉直接一把推开罗文，双眼一直不离那几头灰狼，骤然放大的稚嫩声音响彻这片空间：“离开！！”
　　徘徊了片刻，那五头灰狼还是不甘地钻入树丛里，消失了。
　　贝拉死死地瞪着灰狼消失的方向，胸口不断起伏着，直到确定了灰狼们真的离开了，才大松一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发现满手的汗水。
　　“你……你的眼睛真的跟我们不一样！”
　　她的眼睛被人看到了！
　　贝拉猛地一僵，在罗拉探头看过来的时候飞速后退，双手往肩后一探，下意识地就想把兜帽戴上。
　　“真的好特别。好吧，我承认你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小孩！”小男孩兴奋地瞪大眼凑上来，暗绿的双眼里满是单纯的惊叹。
　　贝拉双眼微微睁大，最独一无二的……
　　她拉着兜帽的手停顿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把兜帽戴上，低声说：“我们该回去了。”
　　“哇……原来贝拉会说话……”
　　“呜……贝拉好厉害……”
　　身后传来哽咽的哭音，贝拉把兜帽往下拉，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突然，她猛地一僵，她的袍角被拉住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扯住她的袍角，带着哭腔小声地说：“贝拉姐姐……我害怕……”
　　贝拉浑身僵硬，黑袍上轻微的拉扯感像是在拉扯着她的心脏。而罗文竟然还说：“你们谁要是怕黑，可以拉着我或者贝拉的衣服。”
　　僵硬片刻，她终究还是没有把黑袍上的小手拂开，任由一群小屁孩揪着她的黑袍往村里走。
　　他们在小树林里遇到了出来寻找的家长们，而作为始作俑者，罗文毫无疑问地被他妈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又活蹦乱跳了。
　　接着，贝拉就发现自己被这个叫罗文的小屁孩给缠上了。
　　“贝拉你看，这是我妈给我做的肉饼，是不是特别香？我给你分一点，只能一点！”
　　“贝拉贝拉，这个果子我尝过啦，特别甜！这个是树上最红的，给你！”
　　“贝拉，我爸妈要送我去学剑术了，下次再遇到危险，我就能保护你们！”
　　“贝拉，我要去出去游历了，只待在这个村落里已经无法继续提升我的剑术。这个送给你，和你的眼睛颜色很像……别忘了我。”
　　一片金黄的落叶悄然落在摊开的书面上，正安静看书的女孩愣了一下，伸手捏起那片落叶枯黄的小梗，向着阳光的方向举高。
　　三颗透明的血红色珠子从她滑落的黑袍袖口露出，那是一条简单的红绳串着珠子，系在她的腕间，在深秋的阳光下晃过一抹鲜艳耀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