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
　　“噗通！”
　　在男人成功落地的一刻靠近栏杆，江宁带着些抱歉又带着些讨饶地冲对方笑笑，接着便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腰后仰，任由玛丽的重量将自己压入海中。
　　咸涩海水使伤口火辣辣地刺发痛，猫眼青年痛得浑身打颤，却还是狠狠地用手臂困住自己怀中的怪物。
　　好似永远不会停止的游轮渐行渐远，透过朦胧虚幻的水光，江宁隐隐看到了一轮即将跃出海面的太阳。
　　与此同时，因为心有犹豫而没能被成功传送的阮桐和孔良，惊讶地发现圣玛丽号正在疯狂摇晃，几乎是在江宁沉进海底的下个瞬间，这艘完好的游轮就像一台由内部开始损坏的机器，转眼便被迎面而来海浪拍得分崩离析。
　　“老娘的炮|筒！”
　　“救命！我游泳不……咕嘟嘟……”
　　随着传送阵法的毁坏，整个属于过去的时空都如同泡沫般扭曲破碎，正常时空里，江宁近乎机械地拖着玛丽的身体缓缓下坠，耳边隐约传来两声前后有别的钟鸣。
　　“咕噜。”
　　紧闭的唇边溢出一小串细密的气泡，濒临窒息的江宁竟还莫名有些想笑，虽然这么说不太地道，但他相信，方才淘汰的两人肯定不是严森。
　　意识涣散，猫眼青年超出负荷的身体彻底脱力，绵软的手脚再圈不住玛丽，他昏昏沉沉地吐出最后一个泡泡，微不可闻地叫了声“严森”。
　　——虽然这个游戏有些变态，但我还是很庆幸当初选择了报名。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深邃死寂的海底，仍被搅动的浪花来回翻涌，持续的坠落突兀停住，察觉到有人轻柔地环住自己满是伤口的身体，只剩本能的江宁习惯性地蹭进对方怀中，接着，便有救命的氧气涌入双唇。
　　那是一个吻。
　　※※※※※※※※※※※※※※※※※※※※
　　江宁：很庆幸当初选择报名。（严哥，我爱你）
　　严森：乖，情话留着回家说。


第170章
　　幽暗寂静的深海下，濒临死亡的爱侣正在热吻。
　　而在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 阴气森森的碧瞳黑猫眯眼立于桅杆, 周身的浓雾连阳光也无法穿透。
　　冷风拂面，白影幢幢, 仿佛有无数鬼魂站在甲板向外眺望，雪白浪花翻涌，巨大的游轮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雾气之中，而它真正的主人却永远长眠在这片海洋。
　　金色的太阳带着温暖的光芒跃出海面, 驱逐了那轮象征不详的月亮, 浑浊的大海逐渐恢复澄澈，缓缓下坠的玛丽形容狼狈, 面上却露出了与玩家初见时的安宁平和。
　　在这片只有游戏能见到的景色中, 江宁和严森紧紧相拥，在他们之上, 埋葬着乘客尸骸的幽灵船缓缓消散；在他们之下，死而复生的玛丽香消玉殒。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止, 伴随着类似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屏幕前的观众们回神，发觉刚刚那副诡异又凄美的场景，竟然被游戏定格成了cg。
　　【特殊关卡“幽灵船”，回收结局001。】
　　【挑战结束，所有玩家死亡, 无人触发“归途”支线。】
　　【直播通道即将关闭, 请各位观众做好准备, 3、2、1……】
　　在游戏外粉丝的疯狂挽留中，《归途》公司依旧“冷酷无情”地关掉直播，刹那间，所有主播单独的小房间，背景都变成了刚刚那张海底相拥的游戏cg。
　　“一个爆哭，所有玩家死亡，我家宁宁和严神再次殉情了QAQ”
　　“看系统提示，应该要有人留在那艘船上才能触发支线。”
　　“所以那只黑猫带着船去哪儿啦？那可是人家玛丽的财产！”
　　“只有我在意那个结局001的标注吗？严神和江宁玩出的结局好美，我也想被定格成游戏cg！”
　　“坐等《归途》公测！”
　　“等公测＋１”
　　然而这些热闹的评论与吐槽，彻底脱出游戏的江宁都无法看到，银白游戏舱里盛满牛奶味的营养液，以至于他感觉到周身那些微凉的液体时，还以为自己仍旧被困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在临近窒息的危机中接吻，彼此交换着那点稀薄却甜美的氧气，除开刻意摆拍的偶像剧，大概就只有在《归途》这种全息游戏里才能感受如此特殊的体验。
　　但一想到那时的场景可能会被数以万计的观众围观，简单洗漱过的江宁，表情立刻变得有些讪讪。
　　也不知道严森他怎么样了……
　　回忆起自己先斩后奏拖着玛丽跳海的举动，心里发虚的猫眼青年捏住门把，却久久不敢推开。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严……”想都没想地拧开门锁，江宁眼底的笑意还未晕开，便因来人的长相卡在半路。
　　“要不要这么失望啊江宁同学，”衣着整洁，长发柔顺，重新变回光鲜亮丽的游戏女神，阮桐倚在门边，颇有大姐大气质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千辛万苦只拿了个第四，老娘当然要第一时间来看看冠军。”
　　冠军？
　　彻底被对方话里的信息量砸晕，江宁难得怔愣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幽灵船这个关卡本就是比谁活得更久，官网上已经公布按照‘死亡’时间评出的排名，”盯着青年那头半湿不干的乱发，阮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不是吧朋友？好不容易决出胜负，你居然只顾着洗澡？！”
　　完全把比赛抛到脑后的江宁：……
　　心底挂念着某个陪自己走到最后的男人，他居然忘了排名这种正事。
　　眼见胜负欲较强的阮桐快要爆炸，江宁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所以第三名是孔良？”
　　“是啊，我们那个时空里的游轮都碎成渣了，这小子居然还能找到一块浮木撑了好久，”想起自己在回看录播时的郁闷，阮桐哭笑不得道，“锦鲤就是锦鲤，连我在他面前都会变非酋。”
　　尽管运气这种事情向来虚无缥缈，但在万物皆可数据化的全息游戏里，孔良的欧皇光环自然是百发百中。
　　觉得自己洗澡的时间并没有很久，江宁若有所思：“难道我是最后一个出游戏舱的？”
　　“应该吧，毕竟你和严森还要给游戏cg当模特，”猜到对方还没有看过网上的消息，阮桐面带揶揄地摸出手机往青年面前一放，“看看看看，这深情拥吻的画面，可是会被收录到公测时的结局里面。”
　　万万没想到《归途》公司还有这么一招，江宁耳尖发烫，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朝手机屏幕上乱飘。
　　也不知道是哪位截图高手选的构图角度，明明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却偏生能让人看出几分梦幻和希望。
　　“我就知道《归途》官方还有后招，特殊关卡的结局可以由玩家书写并留档存念，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观众正眼巴巴地等着游戏公测拯救玛丽。”
　　耐心听着阮桐的感慨，江宁赞同地点了点头，在此之前，他也担心过被线上赛剧透大半内容的《归途》要怎么运行下去，但现在看来，《归途》公司早已准备万全。
　　正式公测以后，只要把剧情相对复杂的关卡改成开放结局，自然会有感兴趣的玩家去反复探索收集，将有限的剧本化作无限的可能，游戏官方这次确实下了一步好棋。
　　还有类似勋章般的游戏cg，每一名认真闯关的玩家，都可以在游戏世界里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并且由于道具和性格的差异，哪怕再有十三名玩家登上名为圣玛丽号的幽灵船，他们也无法打出序号为001的结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何尝不是所谓唯一。
　　再加上那个连线上赛十三强都没能首通的“归途支线”，可以想象，未来的玩家们会对它产生多少热情。
　　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阮桐闲聊，江宁心底却不住惦念着迟迟没有露面的某人，不着痕迹地向阮桐背后的走廊张望，猫眼青年一心二用，偷偷琢磨着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