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充送我[全息](100)
允许飞翔技能的房间不多,温良久好久没把翅膀拿出来用过。这会儿起了玩心,一个跟头翻下悬崖又缓缓升起来,“要不要先去飞一段?比谁先到山脚下?”
“不比。”
柏里把快要落到鼻尖的羽毛吹走,就地一坐,“我是来,听故事的。”
“哎,那行吧。”
温良久也配合,收了翅膀坐到他身边,“先说好,我讲故事的时候要求很多。讲的时候不许插嘴,讲完之后也不能吐槽。”
柏里眨了下眼,点头点头。
“但我其实也没跟别人讲过故事。”
他说,“所以上面的标准都瞎说的,为了缓解我的紧张。你理解一下。”
“……”
柏里:“有缓解到吗?”
“没有。”
温良久叹了口气,“我就直接开始说得了。”
“故事的开头是场青春期叛逆旅行。”
高二暑假,他跟何戟一起偷开家里的车去自驾游。两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正是心野的时候,动辄离家数百公里,去的全是人烟稀少险峻难行的地方,坚信什么“越难到达就越是有鲜为人知的美景”。
半个月过去,景色确实看了不少,也拍了很多值得珍藏的好照片。就是点儿背,回家时车在山里抛了锚,大晚上只能露宿深山。
同一时间,另一辆车也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酒气熏天。
“四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动静有点惨烈。”
温良久说,“那女的一直在喊救命,喊得嗓子都哑了,还嗷嗷的。”
柏里联想到画面,浑身不适,“那你们……”
“我们去见义勇为来着。”
温良久说,“不过现在再提起来,应该叫多管闲事。”
那辆车上的人带了砍刀和电击棍,而他们自己车里只有矿泉水和泡面。在当时的情形下,他当然无法说服自己束手就擒,对被打断好事失了理智的人也根本没有和解可言。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他是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快他妈呕出来了,跟以往所有干架的经历都不同,是真觉得自己只要一懈劲儿就会死在这里,即使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
脑子根本转不动,身体的动作都凭着本能。再缓过神来时,滴血的刀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地上躺着的人除了歹徒,还有自己的兄弟。
车抛锚了,手机也没电,大半夜的路上连个鬼都没有。他背着何戟,从人迹罕至的山里走到大马路边徒步二十多公里,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回应他们的求助。一直走到天亮,才终于找到休息站通知急救车来接。
后来他被控告过失杀人,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甚至不愿意出庭作证。是温良初找了靠谱的律师,才把案子顺利了结。
柏里问,“失望吗?”
“也还算能理解。估计也是为了以后的声誉,不想影响生活。”
“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值。”
温良久淡淡地笑了一声,“大戟他妈,到现在都不愿意看见我。”
被送到医院时,何戟被砍坏的腿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但那些人,在被接到医院住了几个月之后却完完整整地出来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从梦魇中惊醒,会后悔当初没有每人卸一条腿再走。后悔为什么要让救护车回去接他们,甚至后悔把车停在那里目睹一切,后悔那趟荒唐的旅行。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对大部分人和事都提不起劲来了。
“回来以后我就没再拍过风景照了。”
温良久强打精神,看着他笑道,“现在我喜欢拍人。”
柏里停顿一会儿,问,“那时候你,多大?”
“我上学晚,应该比你现在还大点儿。”
他垂眼稍作回想,“过了十八岁生日后没多久吧,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一年他免于牢狱之灾,却依旧被学校退了学。同年年底,母亲病情急转直下,进入特护病房后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我还从没跟别人聊过这段儿。”
温良久低下头撇了撇嘴,怪不好意思似的,“是不是听着挺憋屈?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吧。没什么反转,就这么结束的。”
他依旧用跟平时一样的散漫语气,不痛不痒地开着玩笑。柏里心中却狠狠拉扯了一瞬,令人恐慌的陌生情绪铺天盖地淹没而来,连呼吸都无意识地屏住。
片刻后他意识到,那陌生的情绪应该被命名为心疼。
还没来得收起来的翅膀悄悄展开,往温良久那边伸过去,片刻后笼在他肩膀上轻轻碰了两下。算作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要是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他就好了。
柏里想。
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大概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要是……能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辽!
还以为30号才能开始更新,有种突然开学被老师叫回来交作业的感觉_(:з」∠)_
这会儿还浪在外面没回家,先更一章以证明我没有鸽~
jj新增了章节修改限制,以后要更谨慎更新辽。等我回去再把稿子修一修捉捉虫,明天万字更新嗷(=^^=)
大家明天见!
第81章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急于将自己从异常情绪里抽离出来, 温良久甚至没想到可以趁他心软趁机占点便宜就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听我姐妹讲,你的人生理想是去没人知道的地方住在塔上?Rapunzel①?”
“……”
柏里把翅膀收了起来。
“你们怎么, 连这个都聊?”
“我觉得挺酷。”
温良久说,“不过对你为什么会从小就这么想比较好奇。”
柏里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出声。
“不想聊这个?”
“我在想, 要从哪开始。”
柏里说, “起初不是我, 自己的想法。”
“是我妈妈。她希望我, 快点长大。希望我, 离开这里。”
温良久眉头一皱, 平常无奇的语气里总像带着嘲讽, “她自己怎么不走?”
柏里难得露出苦笑,低声说,“她走不了。”
那样的两个人,根本无法离开对方半步。
一个蜚声国际的画家,却从未公开露面去参加过任何活动。外界议论猜测, 但始终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同样生活在那栋房子里, 亲眼看着,亲身经历着的人才能明白,他是不能接受为了工作放下妻子独自外出。更不愿带她一起走出家门,让她暴露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视线之中。
因为太爱她, 所以要把她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不让她受到一点来自外界的伤害。
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孩子都视如眼中钉,是因为他在本该只属于两个人的爱中“插足”, 分去了妻子的注意。
温良久撑着地往后坐,把悬空的腿收了上来。抱膝歪头看着他, “你觉得这叫爱吗?”
“我不知道。”
柏里叹了口气,“但他们,是这样的。”
温良久想了想,又问,“怕被打扰二人世界,那你妈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这句话单独听有点奇怪。但柏里听到,却莫名有些想笑,在对话框里打字,“我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好像是因为发现怀孕的时间太迟,她的身体也不适合流产。”
“……怕她出问题,才同意让她分娩的。”
他省略了主语位置那个不愿提及的称呼。片刻后,又写了一句,“她说当时,其实连孕检都没有去做过。”
本来打算一生下来就丢掉的吧。因为觉得不可能是健全的孩子,所以根本不关心他发育得如何。但是母性使然,在看到他降生的一刹那,血脉的牵连使得她少有地忤逆爱人的意愿,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我妈妈说,我小时候,很漂亮。”
柏里声音很轻,仿佛连自己都觉得不解,“因为……太漂亮了?才舍不得丢。”
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被允许活着的啊。
但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必须要活着吗?
温良久撇了撇嘴,“那她怎么舍得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大概因为她,自己走不了。”
柏里说,“像是在,让我代替她,完成心愿。”
或许也并不是不想走。
或许她也并非未能察觉到自己生活中充斥着的畸形和扭曲。但这样的情感和氛围奠定着她全部生活的基调。她已经深陷其中,容不得回头。
“那你呢?”
温良久问,“除了完成她的心愿。你真的想去那样的地方吗?”
“想啊。”
柏里下意识地回答了。眼底却空荡荡的,没什么色彩,“我……应该想去的。”
一开始只是被托付了这样的心愿。渐渐地,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必须要完成的事。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感到茫然。
真的搬去那么远的地方住以后,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工作。接下来的人生里,除了完成这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好活着为之努力的目标。
好像人生随时都可以结束了。
见他停下来,头上不再冒泡泡,温良久也就此打住。
今天已经聊得够多了。他没再去追问柏里的“应该想去”是怎么个想法,保持着循序渐进的步调,给他休息的空间。
“我有时候觉得你挺神奇的。”
“同样的人物背景,如果是在我手底下,肯定会把你写成那种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憎恶这个世界,看任何事物都不顺眼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