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63)
牟斌撇嘴,“看来皇上对你也不是多么信任,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肖明华与焦适之都知道牟斌嘴毒,也没搭理他随口说出的话,不过肖明华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难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宫内皇上的出行都需要大汉将军的护卫,身边更是有无数护卫,这些大多数都是锦衣卫的人,再过片刻他们也会收到宫内的消息,但到底不比牟斌这个亲身经历的人讲述来得快。
牟斌看了眼肖明华,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今天估计是皇上第一次高高兴兴来上朝,而且今日抨击的奏折比起往日只多不少,皇上居然到临走时都是乐颠颠的模样,而且还招了几位重臣说是去文华殿议政,这显然不大正常啊!”
最后那感叹的语气代表了牟斌的心情,他们作为锦衣卫高层,最要紧的便是情报侦查,现在居然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也不知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心里总是痒痒的。不过从中也能看出,正德帝的随性洒脱已经到了连忠诚于他的大臣也偶尔忍不住吐槽的程度。
焦适之在旁边听着牟斌感叹的话语,心里忽而闪现了昨夜清晨的事情,心里烦躁又起,悄悄地退了出来。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风之事,焦适之实际上并不清楚。他隐约察觉到内心的情感,是那次他千里奔回京城的时候。梦里的惶恐蔓延到了现实,在未见到朱厚照之前,焦适之完全无法放下心来。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事,君不见即便是与弘治帝相得益彰的几位大臣也只是略微伤感,即便他担忧太子,也不可能会如此惊慌。不然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赶回京城的事情,他那薄弱的解释根本掩盖不了什么。若是换了个疑心重的人,怕是已经开始猜忌他了。
正因为觉察到了这点隐秘的小心思,焦适之忧虑了许久,然后悄悄压下。
皇上是君,他则为臣,他欲亲眼看到正德帝腾飞于九天之上,也正在顽强与所谓的历史做抗争,自然不愿意见到自己成为那史书上的斑斑劣迹之一,令皇上的名声更加败坏。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
焦适之不会,也不允许自己踏出那一步。
只是他没料到,皇上竟也是有那样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知道的那一刻,他心底某个角落可耻的暗喜了片刻,随后又被悄悄掩盖起来。
皇上终究还是太过年幼,人的情感是最宝贵的,也是最易变的。朱厚照那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不敢赌。
想到此处,焦适之满头思绪乱成一团,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视线落到庭院内的丛花上。庭院中栽种了不少花草,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儿悄悄落到花瓣上,似乎被那幽暗的香气所吸引,然其中一只在众多的花草中偏偏选择了最不起眼的那一朵,静静地嗅着芬芳。
耳边是清晨朱厚照坚定的话语。
“我想赌赌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父皇那样的好运气。”
又怎可能会一样呢?
他在庭院内看风景,房内的人看着庭院中的他。牟斌沉吟了片刻,把肖明华叫了过来,“这段时间你盯紧点任之。”虽然他在焦适之面前从来是直接叫他的名字,然而私底下他对旁人提及焦适之时,都是在悄悄地叫他的表字。
对牟斌这样的别扭性格,肖明华早就习惯了。
不过他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是让他有些疑惑,他顺着牟斌的视线落到庭院内,那挺拔青年站在树下,些许斑驳的碎光落到他身上,仿佛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显得更加俊美了。
指挥使这是何意?
“大人是怀疑他“肖明华悄声说道。
牟斌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沉思,似乎也有不解,“不是,或许今日皇上的异样与任之有关系,你随便查查便是,不要惊动了他。”焦适之毕竟也是指挥同知,虽然根底没有肖明华深厚,肖明华去查的话,虽然方便,但也很容易让焦适之发觉。
肖明华虽然不太清楚牟斌的意思,但也静静点头。指挥使做事,从来都是谋而后动。他想查任之,或许也是看到了某些他看不到的东西吧?
第57章
焦适之与朱厚照之间的微妙变化很快被人所知道。
此时的焦适之已经取代刘瑾成为内外廷的沟通桥梁, 他与朱厚照之间的关系自然会被群臣重视。而宫内的人早就把焦适之视为皇上身边的近臣, 若是他出事, 一来他们需知道是因为何事才导致这个结果, 二来他们也在暗戳戳地希望能取代焦适之的位置。
这样的暗涌焦适之很快也感知到了,只是他与朱厚照之间的问题实属难以解决,也不是他特意拉开距离, 而是两人间的相处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远处去。
焦适之倒是勉力想要保持在原样, 可皇上偏偏就是在扯后腿!
清早起身,焦适之舞剑回来, 小德子已经备好了热水供他擦洗,刚一出门便直接撞上来找人的朱厚照。
焦适之诧异地看着朱厚照,“皇上,您怎么了?”平日里,就算是要一起吃早膳,最多也是派人来请, 哪里会有天子自己巴巴跑过来的道理?
“来叫你吃饭。”朱厚照淡淡地说道,拉着焦适之的衣袖往前走。平日里皇上偶尔也有这样的举动, 焦适之犹豫半晌没有扯回来,慢慢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奈何人刚进了殿内, 在位置上坐下来, 朱厚照随手就给他添了四五样点心。焦适之连忙婉拒, “皇上, 早上不宜进食太多。”
朱厚照温和地说道:“没关系, 吃不完的, 适之尽可交给我。”
这话骇得焦适之即便吃撑了也硬生生把那两碗东西都吃完,然后才敢离开。
他怎敢让皇上吃他吃剩下的东西。
如此种种不一而述,身边伺候的人早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私底下各有心思。也正因为此,宫内倒是很快就安生下来了。
怎么看皇上都不像不喜焦大人好吗?明明看起来还更加喜欢了!
焦适之感受到皇上身上压抑狂乱的情感,却无法答应些什么。
他并非无情,只是在见识过焦君与龚氏长达数年的纠葛,以及之后焦君冷清冷性的做法,他曾经以为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没想到偏偏栽在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身上。
相比较未来,如今他们两人还是太过稚嫩。年少轻狂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挥斥方遒,直到在世事中撞得头破血流方才能磨去棱角,绽放幽暗淡雅的光芒。然而在得获成果前,那段漆黑前行的时日是最为艰难的。
而皇上的表态于焦适之而言,便便如同一只半大幼虎在冲着比自己瘦弱的雄鹿撒娇,期待着雄鹿能与他一同玩耍,日夜不离。
可阴阳自有其定律,幼虎与雄鹿本来便不该搭配在一起,怎可一步错,步步皆错!
朱厚照宛若看不见焦适之的担忧,一如既往。焦适之如此三天后,终于没办法了,在一日回宫后,主动地去寻了朱厚照。
“皇上,您想做什么?”焦适之问出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宫里的人心眼比外头的就是多长了好几个,皇上的一点轻微举动都能被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更何况现在朱厚照表现得如此明显,活脱脱便是剧透光了!
朱厚照正站在桌岸边练字,轻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适之不必担忧,没事的。”
焦适之扶额,“皇上,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产生各种猜测,更何况现在是您主动去引起关注,这样对您不利啊。”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只觉得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全部都花在皇上身上了。
朱厚照略一思索,索性扬声道:“乐华,把门关上。”
这是要私底下议事了。
乐华把人带出去,殿内只留下焦适之与朱厚照二人,朱厚照示意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他则是在殿中踱步了半晌,随后说道:“我让刘瑾去调查了张巧娘的事情,虽没有真正查到她背后的人是谁,不过已经可以确定是藩王中的一人。”
这个开头与刚才焦适之来找朱厚照要说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不过皇上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焦适之凝神思索,忽而想到一事,“皇上,难道张家在其中”
“张家是饵,或是垂线都不重要,有母后在,暂时动不了他。但是你在锦衣卫内,关于张家的罪证要全部都要收集起来,必要时必须一击即中!”朱厚照冷哼了一声,对张家是满满的厌恶。
弘治十八年末,朱厚照对张家犹是不冷不热,但还没有如今日一般厌恶。奈何他登基这一年多来,两位张家侯爷或许是觉得放松了些,接连闯出了不少事情,不过是被张太后压下来罢了。盐引之事张家借由张太后试图向朱厚照施压,朱厚照顶住压力熟视无睹,直到现在张太后对这个皇帝儿子还犹有怨言。
想起此事,朱厚照便默默告诫自己,此事除了他外,绝不可让第二人知道是适之提出的建议,不然那些被断了后路之人,怕是会前仆后继地寻他麻烦,更别说宫内便有个重量级人物在等着他。
也因此,朱厚照对张太后是有些失望的,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或许还如同当初幼年时可以控制的孩子,又或许他并没有她殷殷盼切的张家重要。总之,虽然面上不显,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亲密。
焦适之望着朱厚照狠戾的神情,知道张家终是引起皇帝的猜忌厌恶,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若是皇上仍同先帝一般和稀泥,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光是他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资料都令人目眦尽裂,却毫无办法。
“皇上,张巧娘是如何同藩王联系上?她不过是一弱女子,何以这般神通广大绕过锦衣卫的层层防备?”焦适之疑惑道。
朱厚照随手一指屋内淡雅素净却无不是精品的摆设,又点了点屋外金碧辉煌的建筑,挑眉道,“可还记得当初阿芙蓉一事?”
焦适之注视着刚才朱厚照的动作,又想起那件事情,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难不成那事,也与藩王有关?”
“嗯。”朱厚照点了点头,把那桩皇家秘事告知了他,末了说道:“父皇一直觉得愧对岐惠王朱祐棆,奈何因着他的退让,反倒是让岐惠王朱祐棆更加不知足。最后因着阿芙蓉一事,父皇暴怒命人暗杀了岐惠王朱祐棆,在弘治十四年便去世了。”
“如果张巧娘与此案有关,那么岐惠王朱祐棆必定只是颗棋子!真正的谋划者定然藏得更加隐秘!”焦适之点出其中不妥之处。
朱厚照赞许地点头,“没错,父皇曾两次大肆清洗后宫,然而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人一定潜藏极深,又能够自由出入后宫不受怀疑我猜其现在至少已是十二监的人。”
焦适之猛地抬头看着朱厚照,满是担忧,“皇上,十二监向来是皇帝亲近之人,您可得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