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攻运气天下第一(47)
很想知道,但是未经允许就窥探记忆的行为会不会不太好?可是真的很想看一看,反正宁钟也不会知道他看过不是么?就……看一眼!
苍离在经历了相当短暂的纠结之后,羞耻心终究是比不过好奇心,他轻咳了一声,默默地把灵力聚集于手掌,将自身的灵力波动调整至和宁钟完全一致,而后伸手覆盖于宁钟的肩膀上。
几乎是手掌与肩膀接触的一瞬间,一些不属于苍离记忆中的画面纷涌而至,他顿时僵在了那里,心口传来了些微刺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早点认识宁钟,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就算遇到了,恐怕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
寒冷的冬日,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步履蹒跚。
“爹,没关系的,前面就是药铺,到了那儿就有救了!在这之前,你绝对不准睡过去!”
少年咬紧了牙关,飞速地眨着眼睛,努力地把眼角渗出的眼泪挤掉,佯装平静地跟身上的男人叮嘱着,一边说着,双腿一边打着颤儿。
少年的身材并不强壮,支撑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实属不易,更何况,他已经背着自己的父亲,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僵硬,就连寒冷都感觉不到。
但是,只要他还能动,他就会背着自己的父亲走下去,直到得到救助为止。
“呼……呼,钟儿……停……停下来……没用的……我可是……”男人喘地厉害,声音断断续续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不准说!”少年忍不住怒道,就算是话未说完,他也知道男人想说些什么,这便是父子。
“再胡说八道的话,明年去看望娘的时候我就跟娘告状!”少年虎着脸,拿出了自己最凶的语气,狠狠威胁道。
“呼……呼……”
还真是孩童式的威胁啊……
男人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通过剧烈的喘息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是啊,他的钟儿,本就是个孩子,明明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遭此变故。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愚昧与无能。
他想要活下去,亲眼看着钟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可是今天这一关,他恐怕是……闯不过去了。
钟儿带着他走过一家又一家医馆药铺,没有医馆愿意为他诊治,也没有药铺愿意卖给他们药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低三下四地乞求,膝盖因为跪地而磨破了皮,可是收获到的,只有冷眼和扫地出门。
其实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是通缉犯啊……
这世上许多人都有恻隐之心,但那是在不危及自己性命的情况下。
他是最高一级的通缉犯,向他伸出援手,便是共犯,朝堂派来杀他的人是他过去的兄弟,那家伙没忍心下杀手,只是把他搞成了重伤,便卖了个破绽让他成功逃脱。
伤的这么重,若是得不到医治,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恐怕故意放他走的那位兄弟也没有想到,真的没有人,愿意救他。
毕竟他那兄弟跟自己一样,都是个莽夫,空有一身武力,却不够聪慧。
大街小巷,全都张贴着关于他的告示,通缉罪名是——叛国。
叛国,从来都是最大的罪名,所以没有人敢向他伸出援手,生怕落下个共犯之名。
所以再多的白眼与冷漠,都是现在的他,理所应当去承受的,唯一让他觉得不甘的是——为什么他的孩子,要受到那种待遇!明明他的钟儿,那么好……那么好……
“啊!到了!”少年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把男人快要飘散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面前是一家药铺,房屋稍显破烂,屋里的药材倒是排列整齐,种类还挺齐全,药铺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前撑着下巴打瞌睡,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掌柜?掌柜?掌柜醒醒!”少年走进了药铺,叫了几声都没把掌柜叫醒,只得扯起嗓子嚎了一声。
“干……干什么?”那药铺老板受到了惊吓,一个激灵坐起了身,他的视线落在了屋内那两个人身上,目光探究。
一个受伤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儿,一看就没什么银子赚!
药铺老板打了个哈欠,刚提起的一点精神顿时消失地七七八八。
“那个……掌柜先生您会诊病吗?我爹受了伤,希望您能帮帮忙!”少年扬起了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药铺老板,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藏着希冀的光芒。
“啊,治病的话就去医馆,我这里是卖药的又不是疗伤的,真的是……喏,出了这条街右转再走几步,就有一家医馆,要看病的话就去那吧。”
药铺老板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把少年和男人推到了门口,顺手指了一下药馆的方向,便坐会柜台前,撑着下巴打盹。
那个方向……是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
少年的目光一黯,他抹了把眼角渗出的眼泪,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了胖老板面前。
“先生,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我爹吧!您经营这么大的药铺,就算不是坐堂的大夫,也一定知道哪些药材能救命的!请您……请您开几味方子吧!”
少年趴伏在地上,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这平乐城的医馆药铺他都已经走遍了,这里是最后一家,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就说不通呢,都跟你说了去医馆啊,你爹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我这三脚猫功夫,你把人给我医?九成会把你爹医死。”掌柜揉了把自己的肥脸,不耐烦地掏着耳朵。
“九成把握医死,也就是说,有一成把握能医活!”
少年紧紧盯着胖老板,目光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他俯下身,神情凝重而固执。
“咚”“咚”“咚”
三声清脆有力的声音,是额头与地面的碰撞声。
“求求您了!救救我爹吧!”
胖老板皱起眉头,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看起来不是很友好,“我说小鬼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把你爹随便送到一个医馆里都比在我这里送命强!等等,难道说……”
胖老板走到少年身边,将男人的下巴抬起,待看清男人面貌之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这小鬼一直赖在这里不肯走,肯定是被那些医馆拒绝个遍吧,不过赖在他这里算什么事?这少年难不成是瞎了眼地觉得自己是个烂好人?
胖老板面无表情地瞥了那少年一眼,此刻的少年,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似乎是在担心胖老板认出他爹而拒绝救助,娇小的五官拧巴在一起,就像是一只惨兮兮的小花猫。
胖老板叹息一声,心里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这份心软并未持续多久,他看着少年,凉飕飕地问道:“有银子么?你爹变成这样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再加上高烧不退又拖了太长时间,别的不说,单单是用来止血、消炎、退烧的药材都需要不少银子,你……拿的出么?”
少年顿时僵在了那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银子,之前是有的,可是在来的路上,被人骗走了……
都怪他太过于蠢笨,随随便便就信了别人的话,要是能谨慎一点,也就不会……
“银子……我现在没有,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银子还给您的!求您让我赊一次账吧!求您救救我爹吧!”
少年的眼眶微红,浅色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可是再怎么控制,也掩藏不住声音中的哭腔。
胖老板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柜台前,少年的表情就像是绷紧的弦,好像他只要再说上一句拒绝的话,少年就会崩溃地嚎啕大哭。
不过,不必要的恻隐之心只会招致麻烦,所以就算良心稍有不安,他也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行!拿银子换药,不然免谈。”
胖老板托着下巴,半闭着眼睛,不再搭理少年。
少年抿紧了双唇,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神情绝望至极,整张脸毫无血色可言。
“喂,小鬼!”胖老板敲了敲柜台,倏然出声。
少年的眸子骤亮,一脸期待地看向那胖老板,只不过胖老板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
“赶紧儿把你爹带出去,可别待会死我这药铺里,白白沾上了晦气。”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话,成为了压垮少年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抑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哆嗦着身体把男人背到背上,冲着那胖老板怒吼了一句:“我爹这一辈子,扶危济困,救死扶伤,是个行端坐正的大善人!大英雄!跟你这种只知道银子的人不一样!我会带我爹走,不过不是因为怕给你带来晦气,而是因为你这里早就被肮脏的铜臭味污染!我不希望……我不希望我爹沾上你的铜臭味而已!”
吼完这些话,少年就背着男人走出了药铺的大门,步履虽蹒跚,但却无比坚定。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小鬼,总归是被赶出去,非要狡辩个什么劲呢。”胖老板双手托着腮,不太高兴地嘀咕着。
不过话虽这么说,少年那张泪痕遍布的脸却是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诶,你看那边那个小孩,看着好可怜啊!”
“是啊,会不会是缺银子啊?要不咱们资助点?”
“资助什么呀,你没看见他背上背的那个男人么?宁咏歌!那个叛国贼!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发生战乱?虽然现在战乱已经平息,但是有多少家庭还在颠沛流离?这可都是因为他!”
“什么?原来是他啊!那咱们快去禀告官府啊!”
“嗨,报什么官啊?你没听说吗?今日将军来此,虽未将宁咏歌当场击杀,却也将他重伤,没人救助的话,根本活不了多久!”
“那……干嘛不直接杀掉呢?”
“哎呀真笨,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还看不出来么?放饵钓鱼呢!就为了抓些叛贼余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帮助他的,只能是叛党余孽!”
“天……天哪!那我们赶紧离远点!万一被误会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快走!”
……
声音不加遮掩,丝毫不落地传到了少年和男人耳中,少年的双肩颤动了几下,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类似的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比起最初的冲动与怒不可恕,现在的他,已经从容到可以当做是没有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