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绯闻报告(52)
云霜扶在一棵古书旁,循着声音向天空望去,囚鸟的翅膀煽动,掠过头顶之时,发出呼呼的扑打之声。
一只追着一追,像是成对而行。
云霜摸索着坐在倒地的粗壮树干上,取出神秘人一早替他备好的水囊,小小饮了几口。
喝完之后,他呆坐在原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迷茫。
有太多疑问和牵挂盘桓在他心中,时时刻刻腐蚀着他的心,几乎快成了一种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他失去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一切,如今这副模样,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
他没有办法帮师尊报仇,就连追查出真相,也做不到。
从师尊手中接过上善若水剑时,那些殷殷嘱托,言犹在耳,但他现在却只能躲在九幽迷迭谷之中。
云霜捏紧双拳,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神秘人说,若是他能找到鬼医圣手雁南楼,兴许能将眼睛治好。
可笑的是,他如今只能抓住这一丝渺茫的希望。
否则,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该去何处……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和有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云霜思绪。
“唐壁庭算什么东西?!成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现在竟还支使我们出来给他找毒虫炼丹!我呸!爷爷我入赤仙宗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石头缝里孵蛋!真当自己有机会继承宗主之位?!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也配?!”
“你还别说,我见他十分笼络裴不止,说不定,还真是想着给自己添一分助力呢?怎么说,裴不止如今也是宗主身边的红人,现如今,还提了煞风圣使之位。”
“笼络?我怕是这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怎么说?”
“我倒是经常见着,唐壁庭三更半夜,不回房睡觉,跑到裴不止的房间赖着不走,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你觉得,他们俩能干什么?”
淫|笑声响起来,再往下,说的尽皆是不堪之言。
云霜紧蹙眉头,左手一寸寸地握紧上善若水剑,右手指尖轻轻一弹,只听“砰砰”两声,林中笑声戛然而止。
那两人呸地一下吐出口中石子,怒气勃发,转过之时,却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神。
倒地的树干之上,正坐着一个白衣青年,他的肌肤胜雪,朱唇轻抿,虽被蒙住了双眼,但那副精致出众的面容却依稀可见。这样一副矜贵出尘的谪仙模样,和周遭之景奇异地融合着,却又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回过神来,呵斥道:“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
云霜持剑站了起来,淡淡道:“我途径此地罢了,只是两位说话,实在是不堪入耳,打扰了清净。”
“多管闲事。”对方冷冷一笑,不怀好意地扫了他一眼,“你瞧着,不像是我魔域中人,莫非是仙道混进来的细作?也罢,多管闲事就要付出多管闲事的代价。你虽眼盲,但看着模样倒是不错,若是肯软意依从,我们兄弟舒爽了,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嘴太脏。”
云霜摇了摇头,话音未落,手中长剑便已铮鸣出鞘。
他飞身而起,剑随风至,快得叫人看不见身形。
那两人甚至还来不及拔剑,就被他一脚掀翻在地,手臂上、腿上,皆有剑气所划的伤痕。
两人面上露出狠厉之色,对视一眼,手放在嘴边,吹出一声长哨。
云霜顿了顿,侧耳细声。
那两人爬起来,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落荒而逃。
不像是怕他,倒像是在惧怕召唤之物。
很快,云霜便知道了。
林中飞来许多像麻雀一般小,却有着疯狂攻击力的魔物赤鸟。
这些魔物由人所豢养,单只也许不成气候,但成群的赤鸟却足以将一个成年人生生啄食成白骨。
……
冷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云霜对付这些赤鸟足有一个时辰,可这些赤鸟似被人下了秘咒,倒地了又会马上飞起来,好似怎么也杀之不尽。
云霜伤势未愈,渐感力不从心。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挥剑的动作也渐趋缓慢。
当他膝盖微软,一下跪在地上之时,赤鸟从身前急速掠过,尖锐的鸟喙一下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云霜痛吟一声,强撑出结界,将自己罩于白光之中。
正在他逐渐觉得快要撑不住之时,周遭的喧嚣像定格一般突然停滞了下来。
雨在转瞬之间凝结成一只只冰箭,云霜只听到“倏倏”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赤鸟被死死钉落在地,无法动弹。
有一个人慢慢落地,走到他面前。
雨水重新落了下来,湮湿了他干净整洁的云靴。
云霜难以置信地缓缓抬头,嘴唇发颤,却始终不敢叫出那个在心底盘旋的名字。
他既希望是他,又……害怕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高估自己了……orz
下章攻受肯定见面(废话!)
我写的都是有用的情节TVT所以今天见不了面,也别打我呀,顶锅盖
第五十八章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明明不是很大的雨势, 云霜却感觉啪嗒啪嗒的雨声混着凌乱的心跳声鼓噪在耳膜深处, 让他在那一刻脑海一片空白。
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握住,而后顺势一扯, 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揽腰入怀。
他的肩膀猛地撞上那人的肩膀, 骨头坚硬的撞击, 疼得他忍不住下意识蹙眉。
那人抱得很紧,像是害怕他消失一样, 连手臂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计荀……”云霜恍惚地低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环抱在腰间的手臂又收紧几分, 计荀偏过头来, 唇轻轻吻着他的发顶, 声音干涩发哑:“是我。”
他心中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云霜的疼惜。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不过短短几日, 如何被磋磨成了这般?
“我……”云霜颤抖着开口, “我没有……杀害师尊……真的……没有……”
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计荀没有片刻犹豫地回应道:“我知道。”
云霜微微一怔,眼眶骤然发红,这些时日以来, 心中无法与人言说的委屈,冲淡在这句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上。
雨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落于唇边,云霜尝到了些许泪水苦涩的味道。
两人在雨幕之中紧紧相拥, 似在这一刻,忘却了所有,眼中只有彼此。
……
穿过九幽迷迭谷,才能正式进入魔域。
但以云霜如今这样的身体情况,还不适宜匆忙赶路。计荀带着他,寻了一处山洞歇下。
细雨缠绵,片刻未断。
初冬时节,山中的温度本就比外头要低,到了夜里,更是如此。
洞中火光跳跃,和外头的暗夜冷雨形成了鲜明对比。
火堆之上架着一个残破的小铜炉,里头正咕咕噜噜煮着黑色的药汁。
计荀让云霜坐在一块矮石之上,自己则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去解开他眼上蒙的白布。
过了一夜,方才又在雨中淋了那么久,白布上的药味早已淡得几乎闻不到。
云霜乖乖坐着,并未阻止计荀。
直至白布被摘下,计荀又拧了帕子,为他擦拭过双眼,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光影模糊,只是少了些许灼烧之感。
计荀拧着眉,蹲到身前,仔细查看云霜的眼睛:“好端端的,眼睛怎会如此?”
虽然问着话,但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想,玄心仙兰炼化不易,稍有差池,便会经脉逆行,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莫非云霜是为了他才……
计荀心中猛地一紧。
云霜微微抿唇,想着计荀若是知晓真相,必会自责内疚,便安抚道:“你别乱想,我是骤然遭遇师尊之事,心里接受不了,这才……气血攻心,伤了眼睛。”
“……当真如此?”计荀紧紧盯着他看。
云霜浅浅一笑:“我都这副模样了,还骗你做什么?”
他不善撒谎,生怕计荀发现端倪,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计荀走过去将铜炉内的药汁倒进碗里,摇头一笑:“有人引我来的,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
云霜疑惑道:“你可知是何人?”
计荀将药端过来,坐到了云霜身边,却不急着把药给他,反而小心吹散着热气。
他一面捧着药碗吹凉,一面和云霜闲话,语调之中带着惯有的慵懒:“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寒潭之中,曾经分析过当年给你娘递传讯息之人是谁么?”
云霜怔了怔:“你是怀疑,引你前来的,和递传讯息之人,是同一个?”
计荀颔首:“不错,说不定,把你从水牢之中救出来的,也是他。”
云霜陷入深思,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人将他从水牢之中救出,又是为他治眼睛,又是为他指路入九幽迷迭谷,如今更是将计荀也带了进来,可以说,为他考虑的十分妥帖周到。但如此一来,和他先前说的话,又有些自相矛盾。
他不是说,若自己去找计荀,会害他名誉尽失么?
可是如今,自己听从他的话,入了九幽迷迭谷,他又像是生怕他在此间遇到危险,眼巴巴的把计荀也引了过来。
如此看来,他最初说那些话乱他心神的目的,也许是意在将自己引入魔域罢了。
……他为何要这样做?
云霜将自己的分析和计荀说了,计荀听了,却笑了笑:“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现在没害我们,就够了。说起来,我更该多谢他,否则再找不到你,我真怕……”他笑意微敛,眼眸深处涌动着近似于暴虐失控的情绪,“真怕自己会做出一些难以想象的事出来……”
最后那句话,他声音很低,仿佛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可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明白,他有多认真。
这是自云霜出事以后,如心魔一般扎根在心底深处的想法。
计荀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药碗,抬眸之时,看见云霜安安稳稳在自己身边,心头微软,又恢复了笑意:“来,把药喝了,能助你调顺气息。今夜好好歇息,明日就能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