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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他就是不吃药(96)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时间:2018-10-26 14:19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牧海灯的回答很冷漠,落在旁人眼里完全就是个叛逆的儿子,瞬间让雪衣天城弟子看他的眼神带了怒意。纵是如此,牧白衣看他的眼神仍是温柔的,甚至让幽闲焦明怀疑这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雪衣城主。
  然而,牧海灯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刻骨寒意。就像他儿时看见父亲微笑着解剖母亲时一样,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疼爱他的人,一旦对他下手亦不会有半分留情。
  母亲死后,他受不了父亲的疯狂,十四年前寻到机会告诉了青囊长老密室所在。可这根本没用,一个人都没有被救出来,反倒连累释英担负恶名。现在,他长大了,想要亲自动手,却不知又会迎来什么结果。若顾余生也是释英当年的下场,或许他就没力气再争了。
  牧海灯最后还是忍不住饮了酒,十四年前的失败让他胸中热血散了许多,若不借助醉酒所带来的冲劲,很难提起勇气与牧白衣对抗。他做不到如牧白衣那般完全绝情,所以,每逢父子博弈,总是满盘皆输。明知如此,却还是放不下,做不到,断不了。所以说,酒是个好东西,醉了才能六亲不认,才能什么都不去想,一味认真杀敌。
  顾余生亲眼看着牧白衣三言两语便将牧海灯逼到借酒浇愁,不由悄然握紧了拾花剑。这样的场景他太熟悉,被选作净世圣徒后每一日都在经历。那个人总是轻声细语仿佛万分怜惜,却又亲手将人推入地狱,直到开膛破肚之前,仍温柔地告诉他,我很怜惜你。
  呵,果然是白巫的行径,十四年了,这个人恶劣的性情一点也没变,就连对待亲生儿子也是如此残忍。
  牧白衣表面上掩饰得极好,就连幽闲焦明也被蒙骗,以为他是真的关爱儿子,语气厌恶稍稍减淡,蓦地多了几分唏嘘,“牧白衣,你可以啊,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弄出了个儿子。”
  这话倒是让牧白衣好笑地抬了眼,他确实没把天羽世家放在眼里,这群人常年和鸟兽打交道,连带着头脑也单纯了许多。太单纯不知道争利,不争不抢如何能挑动修士与凡人矛盾,灭绝天下凡人。若不是青羽火凤是仙兽血脉,尊者怕除了它惊动仙界插手,这个世家早就该从北方五派除名了。
  “我的家事自然不必告知外人,幽闲焦明与其关注我的私事,不如先想想如何解释今日所为。”
  牧白衣与幽闲焦明年少便相识,深知这人不是没城府,只是总感情用事,平白为了无关之人耽误自己前程。他若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自愿退却,家主之位又如何轮得上那刚愎自用的大哥?
  那个女人死了,他又这样在意她的儿子,看来要杀幽闲焦明,这位三公子倒是可以用一用。
  只是暗中观察片刻,牧白衣便已摸清众人状况,如今深深看了鹤五奇一眼,只平淡质问:“释英屠杀医修已由光明门立案并向各派发放了通缉令,天羽世家竟与这样的罪犯来往,莫不是有了背弃同盟之意?”
  上一世,万岳子神魂直到天方子死时才觉醒,他愤怒地想向净世宗复仇,却反而落入牧白衣陷阱。那一战,天羽世家大为损伤,幽闲焦明为保护鹤五奇就在他眼前万箭穿心而亡。死去的焦明鸟落地的那一刻,世上已无单纯无邪的天羽世家三公子,只有为复仇而生的北方之主鹤五奇。
  此时雪衣天城野心尚未暴露,在表面看来的确是天羽世家先坏了规矩,幽闲焦明闻言便皱眉不语,似在思量如何应对。他们要为自己家族考虑,姬岁却忍不了泼给释英的脏水,立刻怒道:
  “光明门是什么东西,是非对错轮得到他们判定?当初不知多少百姓死在那些医修手里,释英杀他们才是铲奸除恶,我东灵剑阁尚未追究北方联盟纵然他们杀害凡人的恶行,你们还敢恶人先告状?”
  论言辞犀利剑修从不逊色于旁人,她的话一点脸面也没给北方联盟,围观弟子皆是一脸怒意,牧白衣却还是那副淡然神色,语气不咸不淡道:
  “北方联盟有法令,没有缴纳供赋者是为流民,一切权利都不受律法保护。光明门当年便已核实,释英口中的死者皆是没有户籍的流民,修士拥有随意处置的权利。医修们让他们染疾是为了研究瘟疫解药,此举虽残忍了些,却也得到了北方百姓赞同。
  可释英却不顾民愿,也不顾瘟疫未解,只因个人好恶杀死了全部医修,导致不知多少患者病发身亡。按律法,不签生死协议便杀死修士是为罪行;按民心,耽误治疗瘟疫者更是罪不可赦。我雪衣天城追捕他,乃是名正言顺的正义之举。”
  千年以来,不止修士习惯了凡人低自己一等,普通百姓亦是习惯了流民可以任意欺压的现实,许多人对修士毕恭毕敬,回头便践踏比自己更低等的流民取回自尊。这样病态的环境早已蔓延整个北方,当年释英不是没有试着将真相公之于众。可是大众一听说医修的实验是为了研制治疗瘟疫的药剂,光明门又保证正常缴纳供赋的平民无一人遇害,反倒是患病者得到了修士的免费治疗,舆论便也随之指责释英所为。
  甚至还有一些凡人比雪衣天城更恨释英,认定就是因为他杀了医修自己才得不到治疗瘟疫的药物,至于那药沾了多少人命,瘟疫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真相,在自己生死面前,他们都是不在意的。
  释英被雪衣天城追杀时,就是这些人配合修士通报他的行踪,让他在整个北方没有一处立足之地,甚至还有病患对他投掷石头鸡蛋,临死前仍在破口大骂。如此一路走回南方,纵使曾有多少济世仁心,终究都是凉了。
  牧白衣根本不怕与剑修分辨当年之事,知道内情的净世圣徒和医修都已经死了,只怕释英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用这些死者做过什么。就算剑修侥幸知道了,当年的南北之战各派皆有参与,唾骂释英之人更是北方广大百姓,他们会承认自己错了吗?
  不会,所以,错的只能是释英。即便他才是正义的,即便当年他为了治疗杜鹃啼血不惜贡献出自己血液做药引,当他与大众利益站在对立面,正义也必须变成错的。
  可怜的仙草,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正义是什么?正义就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什么仁德?什么公平?这才是你想要保护的苍生,这才是世上最恶心的生物——人。
  牧白衣略为嘲讽地瞥了一眼因现实沉默的释英,他喜欢看着英雄被众人践踏而死,这更让他确定,世上所有人都该死,包括他,还有把众生玩弄于股掌的尊者,大家都该灭亡,还世间一个清净。
  他心怀这比尊者更疯狂的想法,展现于世人面前的却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城主,如今又看向幽闲焦明,送给了他一个台阶,
  “我听闻天羽世家三公子被剑修所掳,幽闲焦明心系家人安危,受人威胁行差有错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今日只要你迷途知返与恶徒划清界限,做下的错事雪衣天城便不计较了,也不会连累天羽世家百年声名。”
  这话里的意思幽闲焦明自然懂,此事本就是雪衣天城与东灵剑阁的恩怨,与天羽世家无关,他们完全是因为鹤五奇才被拖下水。若依了牧白衣不再理会释英,他们便能置身事外,任由剑修和雪衣天城斗个你死我活。
  这个建议对天羽世家只有好处,为了萍水相逢的剑修与自己同盟作对着实不划算,换做旁人大概已经答应了。不过,幽闲焦明的确对得起牧白衣那感情用事的评价,总觉这样做太不厚道,闻言仍是皱眉不语,明显很不情愿如此撇开干系。
  此情此景,顾余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在场剑修只有五人,纵使修为高强,雪衣天城万千兵马又有何惧?之所以只围不攻,怕的是幽闲焦明所代表的天羽世家。
  不论牧白衣今后准备如何攻破天羽世家,至少现在他们仍是高手如云,还有一只令尊者忌惮的青羽火凤。他表面上还是一个正道的城主,可以杀死被判了罪名的剑修,却不能为了言语冲突就与天羽世家交战。
  一旦幽闲焦明被劝退,今日便是剑修与雪衣天城作战,顾余生虽已做好再打一次南北战争的心理准备,却也不能任由世态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此时认真看向幽闲焦明,严肃地问:“杀死流民不算罪行,这是北方联盟的规矩却不是人的德行,不知天羽世家想做的是修士,还是人?”
  顾余生与鹤五奇相处过一段时间,相信能教出这样子弟的天羽世家还未完全被腐蚀,果然,幽闲焦明闻言神色一动,他正欲说话,一直安静的鹤五奇却是一反常态地抢先站在了叔叔面前。
  此时的鹤五奇和往常很不一样,一切少年意气都被隐藏,眉目间不见半分嬉笑之态。天羽世家直系血脉长大后都是一双凤眸,之前因鹤五奇总是笑着,大家还不见那世代相传的凌厉,如今冷冷抬眼,倒如高空凤凰睥睨众生,隐隐可见昔日北方之主驾驭天下的气势。
  幽闲焦明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鹤五奇,正欲拉住不知要做什么的侄子,神色冰冷的鹤五奇却是对牧白衣昂首道:
  “所谓君主,便是治理百姓带领国家走向繁盛之人。百姓愚昧,君主开设学堂为其开启智慧;百姓羸弱,君主兴尚武之风令其强健。正因众生看不清大局,才需英明君主引导他们走上正确道路。身为人主,若连如何富国强民都不知道,反倒一味要求百姓上缴赋税才肯进行庇护,这不是君主,只是坊市间欺压良民收取保护费的流氓地痞而已。”
  这不像是鹤五奇能说出的话,众人皆是诧异地看向他,他却没有理会投向自己的视线,只对牧白衣嘲讽冷笑:“世间只有君主可以立法,你们所作所为连个县守都不如,如何有脸自称北方主宰?”
  与接受供赋相对应的责任,这是北方联盟一直忽略的问题,如今却被一语指出。牧白衣没想到有人能看出其中关窍,不由抬眼看向这言语不凡的少年,“你一个小小少年,凭何在此高谈阔论?”
  这不怒自威的神态果然不是一个少年能有,鹤五奇凤眸一凛,回答的声音掷地有声:“就凭本宫是大玥皇帝亲封的定国将军——江雪妃!”
  江雪妃神魂醒来已有多日却始终没有现身,如今重回昔日驻守的雪衣天城,听了这歪曲民心的言论,明知那不是她的国,这里也没有她的百姓,作为凡人曾经的守护神仍忍不住出言相对。
  玥朝走错了路,她虽不甘却也接受了国家的灭亡。可是,这代替玥朝管理人间的朝廷又是什么玩意?若玥帝还在,若她不死,凡人如何会沦落到被修士如此愚弄的地步?
  他们的死难道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糟糕的人间吗?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叫她如何还能再忍?
  江雪妃此名一出,牧白衣才知鹤五奇是何等存在,他惊讶地瞥了一眼少年,暗道:
  难怪尊者命他严查南北关卡,原来是十二出了变故。竟然把鹤五奇都变成了净世圣徒……狠,比他还狠,是他低估自己同僚了,果然白巫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本该被吞噬的江雪妃竟然醒了,看来某人自称完美的作品也不过如此,终究比不上他身魂一体的十三。只可惜,这样好的材料偏就毁在了剑修手里,如今想来还是恨啊……
  白巫之间的情况远比剑修所知的复杂,牧白衣心中杂念纷呈,却不直接回应江雪妃质问,只抓住她的身份质疑道:“江雪妃可是死去千年的修士,三公子这情况很是异常,为防出现夺舍一类恶行,还请留在雪衣天城好生检查。”
  净世宗好不容易才让修士与凡人分割,忘却了那些大义与责任,牧白衣绝不能让江雪妃给他们反思的机会。好在,夺舍在修真界是邪道所为,这盆污水扑上去,本来神色有些动摇的围观修士也恢复了冷漠,暗道他们怎么可以相信一个夺舍妖妇的话去怀疑城主决定,看向众人的目光顿时更为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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