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收拾我呀!(36)
余灵荆不置一词,背起善归,往西洛寺赶去。
西洛寺七山六湖,泓圆大师独居一隅,常年在北面一座小庙里,因喜清静,平日少有寺中弟子来打扰。
余灵荆赶到,顾不得礼数,踹开庙门呼道:“请大师救命!”
庙内木鱼声一停,泓圆背对着门,缓缓放下手中佛珠:“可是善归”
余灵荆赶了一整日的路,善归的碎魂已经压制不住了,他急道:“他的神魂被震碎,晚辈无能为力,请大师相助!”
泓圆仍是坐着没动,余灵荆察觉有异,泓圆周身的灵气紊乱,似乎有无数的灵力自他体内散出,对于修真者而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会是······
余灵荆愣了愣:“大师。”
泓圆侧过头,喘了口气,这个动作似乎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用逐渐浑浊的眼珠盯着余灵荆:“可是问道兄的后人。”
余灵荆小心放下善归:“晚辈余灵荆,见过泓圆大师,善归的无妄之灾因我而起,请大师相救。”
泓圆看了看善归,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怜惜。
他阖眼闭了会,低声道:“老衲临近坐化,特意嘱咐众人不得来此,并在周围布了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余灵荆心中虽急,也只能耐心答道:“中途并未受到阻拦。”
泓圆终于睁开眼:“有人算好了,提前帮你破了,小施主,从我这到西洛寺找人来,需要半柱香的时间,而我坐化的时间恰是半柱香,有人故意断了你的路。”
余灵荆不解:“请大师明示。”
泓圆面露犹豫,最终长叹了声:“善归的神魂已经碎了,这世间能救他的,只有《控魂》第九篇凝魂。”
余灵荆心中一喜:“凝魂可在大师手中。”
泓圆盯着余灵荆道:“你可知一旦有人修了禁术,除非那人身死,否则禁术不会再现世。”
余灵荆道:“知晓,禁术只择一主,大师之意······”
余灵荆后背忽然蹿起一抹寒意,他迅速用灵力探了探善归,碎魂已经开始乱窜,不出片刻,便会冲破善归身体,消散于世间,届时,连凝魂都无用了!
“阿弥陀佛,”泓圆温声道:“小施主不管作何决定,老衲都不会有怪罪之意。”
余灵荆愣在原地,指尖僵硬地蜷缩起来。
若是待泓圆大师坐化后,再取得凝魂,自是极好,但善归等不及了,若是有旁人见证,也是极好······但是这些路,一条也行不通,都被人断了。
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救还是不救。
不救?
他如何不救,且不提善归受他牵连,就善归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他能忍心见死不救么。
若是救?
动手杀了修真界德高望重的泓圆大师,这个罪名,他担得起么······
余灵荆脸色微白,终于动了,他重重地跪在地上,低下头,俯身朝泓圆磕了三个响头。
泓圆面色动容,干枯的嘴唇颤了颤:“你真考虑好了,别说在西洛寺,就是在整个修真界,老衲都是名望甚高,你真承担得起这后果,若你就此放弃,那只能说善归的命数到了,老衲不会有任何怪罪你之意。”
余灵荆直起身,神色淡然,只是嗓音轻颤:“大师一生行善积德,福泽众生,晚辈今日,得罪了。”
泓圆忽而一笑:“不愧是问道兄的后人,此事是老衲自私了,灵荆啊,我再问最后一遍,我这条命,你当真背的起吗?”
余灵荆跪着,低声道:“无所谓背不背得起,善归的命,我要救,所以,大师您的······命,我必须背了。”
泓圆已经油尽灯枯,他尽力张了张嘴,道:“碎了我的丹田,然、然后把里面的凝魂打入善归体内,是老衲欠你的,你做完一切,就逃······西洛寺的人定会追杀你,你、你一定要等善归醒来······接下来,苦了你了。”
余灵荆动了动嘴唇,眼眶染上一抹猩红,他一掌震碎了泓圆的丹田。
“泓圆大师······走好。”
西洛寺平静百年的悬钟突然敲响,无数西洛寺弟子向小寺庙涌去,一时悲嚎满天。
西洛寺方丈噗通一声跪在泓圆身旁,指尖沾上他碎裂的丹田,脸上满是悲意:“师叔,师叔啊!”
一和尚上前,扶起善归,哀声道:“方丈,善归他也昏迷不醒,究竟是何人为之。”
方丈敛去悲意,一字一顿道:“布阵,我要看是何人做的,为师叔和善归讨回公道!!”
当日,西洛寺的消息传遍修真界,一时掀起惊涛骇浪无数。
而立在风尖浪口上的余灵荆,却是忽然消失不见,隔日,有传闻他在钟南域现身。
西洛寺僧人全部出寺,誓要将余灵荆带回受罚,不仅如此,西洛寺更是昭告四方,请诸方道友协助,凡是能抓住余灵荆者,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西洛寺便允诺他一件事,一时间,整个修真界沸腾起来。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钟南域的一间小酒肆里,一群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的男子低声讨论道。
“哎,听说了吗,前些日青澹宗大会可热闹了。”
“可不是么!西洛寺方丈亲自前往,意在警示明火尊不得包庇,不过明火尊是个明事理的人,相反那纤尘宗主倒是个大脾气,好像是楚家家主号召其他人相助西洛寺,说只要抓住余灵荆,生死不论!张宗主一听,直接跟楚家主干起来了,据说当时青澹宗的大殿都被掀了个底朝天。”
“要我说啊,西洛寺也是太过仁慈了,既然知道泓圆大师死于余灵荆之手,还只将其带回受罚,换做其他的,哼,早就下了死令了。”
“啧,说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西洛寺背地里会不会使阴招,抓人途中误伤啊,不小心弄死了啊,不是很正常么。反正我觉着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嘿你这人,怎么能用那种龌龊的的心思揣摩西洛寺的圣僧呢!”
“西洛寺又不是人人皆圣僧,我说怎么着了!”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喝酒喝酒。”
酒肆角落处,余灵荆带着黑色斗篷,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花生米。
突然间,他眉头一皱,望向门口。
“阿弥陀佛,南归,我们进去看看。”
余灵荆一听声音,脸色骤沉,西洛寺的南桑又追上来了。
酒肆内忽然电闪雷鸣,一道人影跃出窗外,一群人正欲追去,南桑一声大喝:“诸位且慢,贫僧多次失手,就是被他的小伎俩迷惑,那只是个诱饵!”
众人心头一惊,立即将酒肆围了起来。
南桑眯眼朝空空如也的屋顶望去,不紧不慢道:“余施主,该现身了吧。”
“在呢。”
众人闻声而望,屋顶忽然现出一道人影。
余灵荆将斗篷一摘,眼神微冷:“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这个老秃驴么。”
南桑淡笑:“余施主,所谓寡不敌众,不如束手就擒,老实随我们回西洛寺。”
余灵荆冷笑不言,他共遇上三批西洛寺的人,就这南桑次次对他下死手,可一点没有表面的和善。
南桑微微抬头,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厉色:“诸位,随贫僧一起擒住此人,为泓圆师爷报仇!”
众僧齐喝道:“是!”
余灵荆不再多言,召来斩修,他不愿对西洛寺人下死手,但这南桑,留着也无用!
“找到人了么,钟南域这么大,你说灵荆会去哪?”郝花铭将剑一把插入地面,左顾右盼气得发抖,“倒是遇见几个西洛寺的秃驴,让他们滚还不听!”
陆沅修盯着破荆,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怖:“你们别跟着我。”
郝花铭面露涩意地干笑了声,与萧幽玫面面相觑。
他们奉了掌门之命,盯死陆沅修,就是不让他对西洛寺的人下手,以免矛盾越闹越大。
郝花铭叹道:“现在西洛寺的人也找不到灵荆,你放宽······”
他话未说完,陆沅修瞳孔一缩,忽地吐了口血,郝花铭大惊,一把撑住他肩:“陆沅修!”
陆沅修抬眸,眸子一片猩红。
他一字一顿道:“魂印,碎了。”
郝花铭惊道:“什么魂印?你······噗!”
陆沅修一掌击中郝花铭,将腰间的竹牌丢到地上,一剑斩碎。
萧幽玫扶住郝花铭,骇然地望向陆沅修:“你想叛出青澹宗?!你疯了么,陆沅修!”
陆沅修不再多言,倏地消失在原地。
雨夜里,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片竹林,他披散着头发,模样十分狼狈,在其身后,竟数百名修士穷追不舍。
“就在前面,快!抓住了他西洛寺可有重赏!”
“穷途末路,何必挣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总是不缺这样的人,余灵荆凭着硬受南桑一击,碎了他的丹田,已经身受重伤,他正要离开,谁料突然赶来一大群修士,宛如他是杀父仇人般穷追不舍,即使他杀了一些人,依然没能震慑住他们。
余灵荆衣裳沾满鲜血,体内灵力也临近枯竭,很快被众人围住。
“他没灵力了!”
“哈哈哈,我们这算不算捡漏!”
“小心点各位,要留他条小命,毕竟是荒衍余家的,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荒衍余家难不成把咱们都灭了。”
余灵荆背靠一根青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眼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既然你们执意要跟着,我又不算落在你们手里,所以······”
余灵荆眼帘一垂,眸中划过一抹冷光:“只能你们死了。”
百余人一愣,随即轰然大笑:“莫不是被逼疯了。”
余灵荆摊开手掌,一团黑雾似的东西顿时环上他的指尖。
他唇角勾笑,语气却极为漠然:“你们这么多人,就算抓到我,西洛寺也不会人人都有重赏吧,不如这样,你们先杀一局,看看谁能活下来。”
余灵荆话音一落,恶魂之力瞬间爆发,如阴雾般拢上众人心头。
刹那间,余灵荆的四周,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我的!是我的!!”
“杀!!!”
黑云遮月,竹林中,风声渐弱。
地面已经染了厚重的血迹,余灵荆轻咳了声,一剑穿破最后一人的胸膛,他呼了口气,尚未松口气,背后便蹿起一抹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