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通关后,我在西城送外卖(52)
他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是想去城里玩吗?”说出口后他自己也有些诧异,为这不过脑的一句话,这幼稚的话语让他自己都极少有地生出了一丝尴尬,恨不能把这句话吞回肚子。
但他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尴尬的?他只是想知道罢了,于是问问罢了,又或许还有人真想去看看呢?
毕竟……
当他在静默中纠结的时候,友人漆黑的眼瞳中似乎有一点光亮动了动。
“咻~嘭!”
烟花在远方骤然炸开,火药味在空中飘散。这一点未散尽的热乎气也似乎掺了些许城中的喜庆,一点点飘到了这片荒芜的、死寂的山坡。
而很快这一点儿热气便在这片山坡上散尽了。
这座山坡受北原寒流的影响,终年气温极低,时不时天上便会落雪,一呼一吸间都是霜雪之意。
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会在这儿生存,甚至连猎人都不愿意涉足此地。
可以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生长的,除了极少许可以用来制作特殊药剂的灵性植物,只剩下一些针叶类了。
有时候整座山坡上便只有雪落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像个寂静的坟场。
山坡前天色渐渐暗下,旅人抬头看了眼,知道又有一场雪将要来了。
他突然心中触动。
几句话在他舌尖一转,旅人若无其事开了口:“说起来,我手上这把竖琴那声音真是太难听了,”他的语气十分嫌弃,“走,正好我要去换把琴,咱们一起去城里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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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乐技感人的吟游诗人踏入这片繁华的圣都,去找寻能弹出优美乐曲的竖琴,他的友人相伴在侧,沉默却并不无趣。
丰收节的金穗子挂满了千家万户,广场的喷泉水在风雪中冻成坚冰,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去,而转眼城墙下的砖石缝中又生出了青绿色的萌芽。
不久,深渊魔物潜入的阴影笼罩了这片富饶的疆土,而后便是猜忌与争执。从第一条人命开始,皇室与圣殿间的裂痕便再不能缓和。
圣殿大祭司得到天启,天火会在不久后降临世间,洗涤这片罪孽深重的土地,而很快皇室宣称此人已受魔物蛊惑,以言语动摇人心。大祭司锒铛入狱。
画面以倍速将那片时光拖曳到尾声,血色漫上了这片富饶之地。
“杀了深渊之主,杀了他,这灾厄才会终止,这灭世天罚才不会降临!”
人族的精英队伍整装出发,众人抱着必死之心,一往无前踏上通往深渊之路。
画面变得模糊,旅人把玩着手中匕首,匕首上的衔尾蛇纹眼中映出堪透宿命的冷光,刀尖银光飞舞,倏尔化作雪花飞旋而起,铺散成茫茫世间。
人族付出了近乎全部的青壮兵力,甚至连刚能举起刀剑的少年人都红着眼上了战场,抵挡住了一波波深渊中各种异形魔物的来袭。
激烈的战斗唤醒了北原深处矗立的庞大火山,于是,那一场预言中的天火以这样的方式如期而至。
圣殿的骑士们悍不畏死,城中的妇孺们举起刀枪,大祭司重新穿上厚重的礼服,戴上重重冠冕、虔诚祝祷神灵,消耗自身寿数来借神灵之力突破极限、平息自然伟力之火。
在这场漫天大火中,来自远方的旅人飞越过密密麻麻的深渊魔物,踏过埋葬了无数生命的熔岩焦土,来到北原深处沸腾的火海,以无匹锐意迎击苏醒的深渊之主。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胜利了。
冷却的火山灰如同雪花般落满了整片国度。
英雄们身披戎装,踏入圣殿,在骑士们的列队迎接之下,在鲜花簇拥之下,年轻的异乡旅人们推攘着来到圣殿中庭。在这里,雪白色的大理石雕砌的胜利女神像静默伫立着,沐浴着圣殿穹顶下的日光,经战火洗礼依旧威严而耀眼。
女神身披烈焰斗篷,手执审判之剑,用包容和坚韧的目光凝望着这些人,看着旅人们接受圣殿和圣都的嘉奖。
财富、荣耀、权力、神力,他们在这个国度、乃至整片大陆里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他们享有这个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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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厄带来的阴影随着空气中火山雾霾的散尽而渐渐退去,大火焚毁的中央广场旁被人重新立起了一座刻满了姓名的纪念碑。一场雨后,这座碑前的砖石地面上一夜长出了许许多多细碎的小花,黄色的花朵绽放在孩童嬉笑奔跑过的路面上。
旅人用一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废墟一点点重建,从残破不堪到接二连三起了建筑,再到依稀重见昔日圣都繁华。
友人脱下了身上掩盖异族气息的黑色斗篷,与他同行在这片渐渐复苏的富饶之地。
他们无需交流,彼此便知对方心中之意。
他们走过喧哗的街市,又走过沉寂的深渊,他们走过一个天明,又走到了月升。
月色之下,友人的五官如同冰雪雕刻出一般,俊美得仿佛不似人间存在,银色的发丝散落在漆黑的衣襟前,比月色更皎洁。
人声散去,远处的灯火渐渐落下,是人们在夜色中安然睡去。无需担心,无需防备,再不会有深渊一族将噩梦带到世间。
这种感觉,这种灵魂深处获得的宁静,远比任何奖励、任何荣耀都来得令人心生熨帖,令人心满意足。
人之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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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让你留在这里,作为圣殿的守护者,看着圣都摆脱噩梦复苏闪耀,看她重现昔日光辉,看这里无数人重拾生活的勇气,可以么?”
友人的声音响起在他耳侧,似耳语又似喃喃。
“什么?”
“可以么?”
友人看向他,一双黑瞳中带着些叫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怎么了?”
他蓦地心头一跳。
“留下来,陪着我,可以么?”
友人定定看着他。
友人说话始终带着些异族的特征,即便如今他的语调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生硬,但他一些语句习惯还是与常人略有差别。这几个词语被他断开着说出口,不知为何让旅人想起了最初在北原遇到他之时的场景。
那是个漫天飞雪的、极寒的一日。
那时,友人从寒池中起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沐浴完,也可能是在捉鱼。他将一件长长的黑袍子随便地裹在了身上,银色的长发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水渍。古怪的行为配合着过分俊美的容貌,流露出一丝妖异,让初来乍到的旅人如临大敌。
那个时候,友人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后来旅人得知友人是因为身上沾染了他父亲的深渊异族血脉,无法正常进入到人类社会生活,被他的母亲丢弃在了北原,一个人生活着,才会缺乏一些常识。
而此时此刻,他在听到友人那句问话之后,突然又想起了最初见到他的样子,心中仿佛被细小的刺扎了一下,不痛,但无法忽视。
“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这样不好么?”友人的目光平静而坦然,好似浑然不觉自己是提了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
他也确实不明白这要求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想让他的朋友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开开心心留下来而已。
旅人身上的直觉在示警,他知道,这一场美梦也来到了尾声。
“这样很好。”他微笑了起来,看着友人英俊的面孔,“真的再好不过了。”
然而,对人类情感迟钝的友人此刻却敏锐发现了他身上的一点差异,眼神瞬间黯淡:“是么,既然这样很好,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呢?”
旅人的笑容染上一点哀伤:“是的,我无法留下。”
他道:“不得不承认,这段‘回忆’编织得十分美好,且与我目前得到的一些信息都还算符合,逻辑上也没有什么瑕疵。然而,”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这根本不是我的记忆啊。”
先不说这个“梦境”有很多的画面都是第三人的视角,有很多地方带给他的情绪共鸣都实在太刻意了一些。
友人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还是那样怔怔地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