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生存办事处(100)

　　他很喜欢这座城市，因为这里的形形色色的人，而喜欢这座城市。
　　翟夜站在老杨的身边，像是透过他亮闪闪的眼睛，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兴衰变迁，感受到了这片土地和老杨、和任何一个在这里生活着的人的情感。
　　他说不清这是老杨的感情，还是老杨赋予了这片土地产生的感情。
　　在和眼睛看到的类似视野中，四角羊和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他忽然心有所感。
　　他是见证了一位新的山神的诞生。
　　老杨显然没有发现自身的变化，看到翟夜呆呆看着自己不动，小声问苍泽：“大人，您看大少爷是不是顿悟？可咱们也不修佛，顿悟什么？”
　　苍泽看着这位新晋的山神，抬手拿出一块拳头大的青石递给他：“这是早年从玄武那儿得到的，是他平时趴着睡觉的石头山上的石头。恭喜你。”
　　至于怎么得到的？
　　当然是打架打出来的。
　　老杨呆愣愣地接过：“谢谢？”不是，恭喜他什么呢？
　　苍泽看着一时间还回不了神的翟夜，直接招呼王虎过来：“走吧，我们回去。”
　　王虎刚从摊子上买了一条大鱼，放到三轮车上：“好勒，回去炖大鱼！”
　　王虎家已经变成了习惯的聚会地点。
　　火炕烧得暖暖的，鱼很快就炖上了。
　　王虎还在边上整了个电烤炉，把肉烤得滋滋冒油：“我现在手艺可好了，杨伯伯亲自认证的。烧烤料是我自己配的，你们尝尝。”
　　桌上的生菜是老杨自己种的，刚从隔壁暖棚里摘来，看着就新鲜脆甜。
　　苍泽很给面子，跟着他一起烤，学着老杨的动作用生菜叶包肉，拒绝了往里面放大蒜：“宝吃不惯。”说完，卷好了往一直呆愣愣的翟夜嘴边一放。
　　翟夜就变成了三排牙齿的小怪兽，张嘴把烤肉咔嚓咔嚓吃了。
　　王虎看翟夜明明没回过神，但喂什么吃什么，觉得很有趣，蠢蠢欲动地想给小怪兽喂烤松子。
　　苍泽倒是没阻止，只是提醒：“你别用手，拿双筷子。”
　　野生老虎对筷子的使用还不是很熟练，夹小小的硬壳的松子滑落了好几下，才成功把松子递到小怪兽的嘴边。
　　小怪兽眼也不眨，咔嚓咔嚓把松子连壳带筷子一起吃了。
　　野生老虎低头看短了一截的筷子，变成大橘猫，把爪子揣回肚子底下。
　　可怕，他的爪爪差点被吃掉一截。
　　老杨看着笑得不行，问：“大少爷吃这个，不会吃坏肚子吧？”
　　他刚说完，就见小怪兽“呸呸”两声，把筷子和松子壳的渣渣吐到了一个泡泡里，然后扔了出去。
　　甩了甩脑袋，小怪兽清醒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烤肉都快吃完了，正好吃鱼。”
　　“哦。”
　　王虎的手艺没有姚奇他们那么讲究，但味道是真的好！
　　可惜现在翟夜的食量不大，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等吃过饭之后，跟着老杨出去看村里头的变化。
　　和一个多月前最大的区别，王虎和老杨家的房子外面都用塑料膜覆盖住，南面搭了个塑料大棚一样的门廊。
　　院子靠着栅栏，堆满了整整齐齐的柴火。
　　没有取暖设施的仓库，已经变成了天然的冰柜。
　　老杨见翟夜看着仓房，还有些犯愁：“咱们村里有温泉，太暖和了，幸亏重新挖的菜窖够大，不然还真不好存菜。”话是这么说，老杨显然很高兴，指着自家院子边上一圈，“我种了一些芍药，等明年应该能开得很好。”
　　翟夜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真就一点都没觉得冷，只是觉得有点凉快。
　　苍泽直接告诉他：“你不冷，是你现在身上的火系灵力过多。”
　　翟夜问苍泽：“那我一会儿还能泡温泉吗？”
　　当然能。
　　只不过翟夜泡过温泉之后，被勒令换上了从头包到脚的羽绒服，回到了房间才允许脱下来。
　　他们今天住的屋子，就是老杨隔壁那套，专门买了给他们住的。
　　地暖早就已经烧热。
　　翟夜一进屋子就把外套脱了，穿着短袖居家服直接扑到炕上，发出“嗙”地一声。
　　苍泽听得都疼，赶紧过去把没了动静的翟夜小心翻过来，别是把自己给撞晕了吧？
　　翟夜没晕，还傻笑：“忘了这是炕，不是床了。”
　　“你怎么就是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苍泽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脑门，都不敢揉。
　　翟夜已经缓了过来，从炕柜中拿出被褥铺好，又从泡泡里拿出投影仪，拍拍身边的位置：“来，看动画片。”
　　苍泽坐过去，变了个舒服的床头出来，觉得他是借着自己的名义，其实是宝自己想看动画片。
　　翟夜觉得这么坐着还少了点东西，就搓了一桶冰淇淋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手搓食物，有些紧张，又觉得自己血亏：“怎么早没想到？”
　　换早两年他在学校里的时候，要是有这一手，哪儿还需要囤货啊。
　　这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都不用让姚奇帮忙。
　　苍泽眼神怪异地看着翟夜手里和爆米花桶一样大的冰淇淋桶，想了想还是没吱声。
　　翟夜搓了个勺子出来，轻轻挖……
　　勺子和冰淇淋接触，发出金石交击的叮叮声。
　　冻太硬了？
　　翟夜用了点力。
　　冰淇淋纹丝不动。
　　翟夜用了亿点力。
　　勺子弯了。
　　翟夜陷入沉思：“……”
　　苍泽把冰淇淋桶放到边上，指了指投影：“开始了。”
　　动画很精彩，翟夜却时不时看一眼冰淇淋桶，动画放了一个小时，冰淇淋敲上去还是梆硬。
　　“为什么啊？”
　　苍泽给他示范，手上出现一团水：“单一物质。”水变成了冰块，变成蒸汽，变成雪花慢慢飘落。
　　飘落的雪花变成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生命。”
　　鱼转瞬变成了一盘糖醋鱼。
　　“最后才是加工。这是神灵的三个阶段。”宝还有得好学。
　　手搓了一条村的翟夜，刚刚有些膨胀，就被重新摁了回去。
　　翟夜靠坐着，想了想。
　　所以他现在距离搓出一桶冰淇淋，中间起码还隔了一头奶牛。
　　是这个意思吧？
　　想明白之后，翟夜也不去纠结冰淇淋了。
　　外面北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让他睡得很舒服，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睡前是人形的自己抱着人形的苍泽，醒过来总是小红鸡被青龙圈在中间的造型。
　　难道他睡着了还要起飞？
　　青龙察觉他醒了，把他顶在自己头上，穿过门窗直接飞了出去。
　　青龙的身形迅速变大，底下的山峦像是一副影影绰绰的水墨画，在朝阳下一点点上色。
　　山林间已经一片雪白，天空中还飘着雪。
　　H市几年也下不了一次雪，翟夜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体会过一场雪，惊讶地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站在青龙的脑袋上。
　　他想到昨天苍泽给自己展示的小小一团的从水到雪的变化，明明是自然常识，但亲眼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水、冰、雪、蒸汽，这些东西都是再平常不过。
　　这些平常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个生命的奇迹。
　　这些真的是由神灵创造的吗？
　　不是的，是有了这些奇迹，才孕育出了神灵。
　　青龙头顶的小红鸡，一下变成了一团火光。
　　明亮，温暖。
　　诸余城内早起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今天早上比平常更亮，然后有人指着天边惊呼：“两个太阳！”
　　“快看，天上有两个太阳！”
　　“一定是什么天气现象吧？”
　　“拍个视频发出去，@一下科普博主。”
　　“直接问气象局的官方号不就行了？”
　　“有道理！”
　　天空中两个太阳同时存在了没多久就重新变回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