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童话(129)

    年仅十六岁的德科星系领主，帝国的准皇妃，略显稚嫩的面孔上，逐日增添了上位者的威严。如果说埃德加教会了商平作为军人的尊严，那么商誉则让商平懂得了阴谋并不总是贬义，而索兰·艾德里希，则为商平展开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宇宙画卷。在帝国皇者的视野中，商平以往所困囿的，担忧的，和为之焦躁不安的，都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很傻。”
    一旦想到自己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之前的某些行为，商平除了无奈就只能冷笑了。
    当然，他觉得冷笑的自己依然很傻。
    “权势，地位，财富，当这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很少有人会在意将付出何种代价。”
    商誉并不惊讶商平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段时间，每次同商平联系，都可以看到他的成长，他不再是当初被帝国舰队俘虏的青涩少年，也不再是对一切都冷漠以待的男孩，他开始从一个掌权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尽管还有很多不足，仍让人侧目。
    “宝贝，你长大了。”
    “父亲，你的口气并不像是夸奖啊。”
    商平双腿架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黑色的军靴倒映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手肘撑在办公椅的扶手，指尖摩挲着隐在发间的蓝色耳扣。看着微微露出苦笑的商誉，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笑出了声音。
    “父亲，你不会只是想和我说这些吧？”
    “不。”商誉好像有些无奈，“宝贝，可以透露一下，你的舰队还将在帝国边境停留多久吗？要知道，无差别的杀伤力是最强的。不是所有的宇宙海盗都适合被抢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官商勾结嘛。”商平耸了耸肩膀，“但是，父亲，你又没有事先告诉我哪支海盗团伙勾结了你，所以不能怪我。或者，你告诉我哪支海盗团伙没有勾结你，以作参考。”
    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商平笑眯眯的看着商誉的虚拟影像，直到商誉沉默下来，才好心情的告诉对方，德科星系舰队的活动将在九月中旬中止，再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和磨合，这支舰队将离开帝国，前往外星系。
    “外星系？”
    商誉终于不再斤斤计较于被抓捕的海盗们了，商平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分外在意。
    “是的。父亲，这支舰队组建的初衷，你我都知道，虽然中途出现了一点小问题，现在基本解决了。希望在我离开德科星系之后，你能够遵守诺言，埃德加叔叔和奥斯汀，我希望他们都能活着。”
    “宝贝，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个诚信的商人。”
    “……我觉得你的诚信，比海盗发誓不再抢劫更不可靠。”
    “那我以父亲的名义发誓？”
    “算了。”商平摇摇头，“反正事情的结果都会是一样，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作为等价交换，相信你也能遵守承诺。如今再发誓什么的，完全多此一举。”
    商平的话很直接，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至少这不该是一个孩子对父亲说话的口气。但商誉显然不在意，而且对商平能够思考到这些十分满意。
    不得不说，这是一对奇怪的父子。
    结束了同商誉的通话，商平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中。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包含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可以说自己是不得已，也能够将一切都推脱掉，但当他真正掌控一个星系的生杀大权，并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宇宙舰队时，商平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所谓的“雄心壮志”。当年在麦道夫军事学院中，斩钉截铁说要到补给舰上服役的自己，好像已经遥远得只剩下了一个虚影，只能留存在记忆的最深处，就如那个面无表情，却强硬的要和自己“做朋友”的金发男孩，都已经不可寻了。
    记忆沉淀到最后，银发蓝眼的帝王，占据了商平全部的思绪，想着如雪般晶莹的指尖掠过唇角的触感，淡色的唇轻轻翕合，吐露出让人脸红的气息和话语，银色的发丝从肩头垂落，缠绕着自己的黑发，像是一个亘古的羁绊，将所有的情感与思绪都紧紧缠绕，挣脱不开，逃脱不掉。在索兰·艾德里希面前，商平学会了何谓恐惧，何谓不知所措，以及……
    敲门声打算了商平的思绪，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刚刚都在想些什么。看到走进来的侍从官，准皇妃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有什么事吗，侍从官阁下？”
    “尊敬的领主大人，刚刚接到首都的消息，皇帝陛下将于三日后前来德科星系，请您做好接驾准备。”
    “什么？！”
    这一天下午，帝国首相雷夏特伯爵将与内阁全部成员就皇帝新的政令进行商讨。之前收回贵族免税的政令，以及对贵族赦免条令的整饬，都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今，内阁众人已经逐渐摸索到了索兰二世行事的一些准则，对皇帝的政令从谨慎的观望，到毫不犹豫的接纳，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在此之前，仍要听取内阁成员的意见，毕竟，帝国法律不是单纯的摆设，皇帝的政令实施，也不是简单的吩咐一句就可以了。
    “陛下这段时间的政令都是关于经济及刑法方面，难道陛下对军部完全满意吗？”
    新政令的探讨只是走个过场，格力侯爵对剥夺旧式贵族的某些权益毫不在意，虽然他也是其中一员，但作为世代侍奉皇室的忠心耿耿的侯爵，他对于海尼三世时代，某些人通过趋炎附势，阿谀谄媚得来的利益，并不放在眼里。
    缴税，按律法行事，都是贵族世家长期存在的一部分，海尼三世时代，也只是一场短暂的闹剧罢了。
    内阁会议结束之后，首相大人受到了皇帝的召见，索兰·艾德里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雷夏特伯爵觉得有些奇怪，直到皇帝陛下宣布他将在近日前往德科星系进行巡视，这份漫不经心得到了答案。
    走出皇帝的办公室，雷夏特伯爵同迎面走来的宫廷礼仪官擦肩而过，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陛下果然还很年轻啊，不过，年轻可真好啊……
   
    第158章
   
    两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却能做很多事。相比起商平初抵德科星系时的荒凉，如今的领主府四周，已然矗立起数栋高大建筑，包括星系临时政府，舰队后勤补给处，主星治安防卫处等办公府邸紧密相邻，尽管大部分都只是挂名，并未实际投入应用，至少让德科主星摆脱了死气沉沉的气氛，做出了一种恢复生机的姿态。
    以领主府为中心，方圆两百公里以内的范围，俨然成为了星系的政治军事中心。虽然，只是一种形式，却无形中树立了一种信心。这对于现在驻军德科的舰队以及后期的星系移民，都十分重要。
    德科的八月本该是充满了花香的季节，如今却是烈日当空，暴起的龙卷风近乎席卷了整片大陆。
    皇帝的旗舰是迎着狂舞的龙卷风降落的。狂风卷着黄沙，似被银色的巨大舰体拦腰截断，帝王的舰队张开了巨大的防护罩，如蔽日乌云般进入德科主星的上空，遮挡住了炙烤大地的焦阳，引擎声却带起了另一波恐怖的热浪。
    商平身着银色与金色的军装长外套。宽檐军帽上的宝石徽章在阳光下益发耀眼。不顾随员阻拦，走出了停机坪的候机处，看似鲁莽的行为，却蕴含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况且整个停机坪都开启了防护罩，根本不会发生任何危险。
    希德？霍尔少校，波密少校，恰德？梅斯少校紧跟在商平身后。无论是真心还是投机，至少他们都做足了姿态。
    停机坪两旁的通道已经被卫兵占满了，德科主星目前的常住领民几乎为零，自然不会有民众前来迎接皇帝一行，这让迎驾的准备工作简单了不少，也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巨大的旗舰终于落下，舱门开启，两队身着帝国禁卫军军装的士兵整齐的列队而出，有别于帝国银色的制式军装，这些士兵的黑色军装上带有红色的花纹，像是黑暗宇宙中流淌的鲜血。
    商平第一次看到这支部队，即便是在索兰·艾德里希巡视边境领星时，这支部队也未曾跟随。他们隶属于帝国首都警卫部，一直是作为首都防卫部队存在，更确切的说，他们是伊凡夏宫的守卫者，隐藏在黑暗中，更适合他们的身份。这一次，索兰·艾德里希却将这支部队带了出来，并且打算将这支部队留给商平。接到这份调令，帝国首都警卫队队长梅耶脸上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
    当然，被称为皇帝忠实护卫犬的梅耶，永远不会对皇帝的命令提出异议。至于其他人，直属长官尚未提出疑问，就意味着不需要好事者多管闲事了。
    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间隔一人背对通道跨立两旁，看起来怪异且不合礼仪，却能更好护卫皇帝的安全。
    “这里需要什么护卫……”商平明显对这种大惊小怪不以为意，现在的德科主星，除了克隆士兵就是帝国军人，陌生人即使能混进来，没有一定的防护，除了被龙卷风撕成碎片就是被激光枪打成筛子。
    商平默默在心中腹诽着，却控制不住有些激烈的心跳。
    银发的皇帝走下旗舰，漂亮的面孔上带着微笑，绶带上的宝石垂下金色的流苏，同银色军装上的金色花纹交相辉映。商平几步迎上前去，说道：“陛下，欢迎来到德科。”
    刚要敬礼，却被有力的手臂抱紧了，熟悉的冷香包裹住了他，如大提琴般雅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久不见了，宝贝。”
    实际上，除了感动，商平着实被皇帝的行为吓了一跳。
    索兰·艾德里希松开商平，低下头，轻吻着商平的脸颊，淡色的唇滑过奶油色的肌肤，他第一次体会到，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确实很奇妙。不过，十分显然的，皇帝不打算继续感受这种奇妙了。
    索兰·艾德里希此行是临时起意，并不会停留太久，也不会单独召见领星人员。饶是如此，也让跟在商平身后的三名少校激动不已。依他们的军衔和资历，是根本没有面见皇帝陛下的资格的，如今，索兰·艾德里希却站在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有一瞬间，三名少校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前途是多么的光明。
    养老舰队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跟随皇妃，哪怕是继续抢劫宇宙海盗，都是很有前途的！
    从停机坪到领主府，距离并不远。陆上车滑进车道，两旁是护卫的小型飞艇和人形机甲。坐在车内的商平已经被索兰·艾德里希拉进了怀里，视线透过车窗投向半浮在空中的飞艇，笑着说道：“陛下，您让我吓了一跳。”
    “是吗？”索兰·艾德里希拉着商平的手，轻吻着商平的指尖，他喜欢商平的手指，修长，白皙，柔软却不会给人脆弱的感觉，蓝色的双眼涌现了一丝笑意，“让你吓了一跳，真抱歉。”
    “恩，也算不上。”商平有些局促，不久前刚刚体会到自己对索兰·艾德里希抱有何种情感，就突然要面对本尊，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就像是突然解开了一个长久困扰的谜底，猝不及防之下，连喜悦都成为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