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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鼎他修无情道(3)

作者:虞渊 时间:2023-08-12 09:30 标签:破镜重圆 强制爱 狗血 虐恋 酸甜

  容棠听着他视作父亲的宗主用冰冷的语气谈说着这一切:
  所谓的金丹期修为是假的,那不过是温养炉鼎的情蛊,叫人迷情移智,待到炼成炉鼎、认主之日,他便只能柔顺性情,成为不知反抗的玩物。
  所谓的寒山百年不出的灵剑也是假的,那不过是一把废剑,只是随便捏了个狐假虎威的诀附在上面,叫人以为师门长辈皆都器重于容棠,以此造势,好让容家对此感激涕零地送进源源不断的银钱来供他们花销。
  所谓的药修送来的丹药更是假的,那不过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驻颜丹,能让人好容颜,更能使身体变得柔韧,让人在床事上更经得起折腾。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容棠到现在都记得,十年前自己被师长们选中时,他欣喜若狂的心情。
  他的父母视他为骄傲,视他为容家的未来。容棠在十年里苦心修炼,只望着自己能成器,能成为家族的荣耀。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只是师门豢养的炉鼎,是师门用来向自己父母索财的工具。
  归云宗用这样的谎言哄骗了无数的凡人弟子拜进师门,在其中选出或是家世显赫或是炉鼎体质,用以或是操纵谋财或是吸干修为,短短十年便在修真界悄无声息崛起。
  而同样的这十年,容棠活在这样美好的谎言里,日复一日的苦修,沉浸在宗内众人对自己虚假的宠爱里。
  他所敬爱的师长师兄,都心知肚明他是未来供人随意采撷的炉鼎。
  原来根本就没有人真正爱他。
  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这条永不见天日的路上苦行,原来都不过是谋虚逐妄。
  容棠只觉得身上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春夜里已经很温暖了,他的身上明明穿着外衫,此时却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屋里的父子亲近地聊着这些私密:他们显然不认为容棠会在这时候突然离宴,会临时换了路线走到这里来,自然也听不见这些事。
  容棠站在门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完全僵硬,灵魂和身体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两样,一个死死地听着屋里令人作呕的算计,一个已经麻木到无动于衷。
  理智在刹那回笼。
  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他应该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那些从前对自己宠溺笑着的师兄,在自己面前已然变成了狰狞的鬼脸。
  不要了,他什么不要了。
  无论是修为,还是大道,他都不要了。
  容棠只要想起这一切的背后,都只是无穷无尽的谎言,是师长表面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体贴,实际却是觊觎自己身体和修为的肮脏欲望,他便只觉得喉头翻涌,内心一阵恶心。
  他要回家。
  归云宗今天大开山门,禁制只解除这一日。他的母亲还没走远,只要他现在走,一切便都可以回头。
  容棠的眼睛已然发红。
  他唤出佩剑,径直御剑而行,踏月飞向山门!
  “谁?!”
  容棠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以他的修为,再轻微的动作又如何能瞒得住远超于他的宗主?
  容棠刚御剑没出半里地,便听见后面人声鼎沸,宗主带着数人来势汹汹,显然是察觉到刚才容棠偷听的事。
  容棠几乎是用尽自己的全部修为,竭尽全力向山门奔去。
  春夜里尚有寒风,归云宗隐于漫漫群山,他御剑掠过数座山头,已经看到山门的模样,已经山脚下远行的车马。
  他看到自己母亲的马车,他看见容夫人正牵着容莺的手,小妹正神情自若地咬着一串冰糖葫芦。
  快一点、再快一点!
  容棠的脸因为无视山林灌木而在脸颊上划出了细小的伤痕,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听得到耳边长风呼啸,他的母亲正在扈从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厚重的门帘刚掀起翩然一角——
  “母亲!!”
  容棠咬着牙,高呼出声,他离踏出归云宗只有一步,就还只剩下一步!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宗主的暗器早已经悄然而至。
  他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永远地堵在喉口,闻声赶来的师兄扼住他身上的要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容棠周身所有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容棠死死地望着离着自己仅一步之遥的山门,拼尽浑身修为去顶撞封在自己大穴上的气劲,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刚才好像听到阿棠在叫我。”
  容夫人秀眉微蹙,有些不确定地掀起门帘,向着漆黑的身后望去,“你们方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夜晚的归云宗静悄悄的,却因此显得有些许可怖和狰狞。
  虽然山上远远地有凡人奴提着风灯,但灯照不见的地方却让容夫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没有吧,夫人?”
  扈从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他四下回望,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您是不是听错了?”
  容夫人眉头皱了一下,她是真的听到了,而且听得还特别真切。
  是容棠在喊自己母亲。
  容莺还在马车里自顾自吃着甜滋滋的冰糖葫芦,她其实有些困了,乌黑的大眼睛有些睁不开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吃着东西。
  “是不是您太累了?”
  扈从道,“时候不早了,现在要启程吗?”
  容夫人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容棠的声音。
  她犹疑再三,最后还是从马车上走下来,朝着扈从摇了摇头:“让车夫待命陪着莺莺,你陪我过去看看。”
  容夫人步伐走得快,她遥遥地望着不远处,却只看见晃动的人影和那些在深夜里犹如鬼火一般的灯。
  “容夫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宗主温声走向前,面带微笑看向她,“是遗忘了什么东西吗?”
  容夫人不好再当着他的面再四处张望,只能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容棠没跟着过来吗?”
  场面一时静默。就在容夫人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宗主却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的神情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语气却是容夫人最熟悉的安抚:“他确实是跟过来了。但是小棠喝了点酒,有些醉了,刚才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呢。”
  宗主向着容夫人示意,他身后几个元婴期的修士搀扶着一个面颊发红,似乎已经睡过去的少年人走上前来,容夫人看见容棠安静的睡颜,只觉得心口的重石在刹那终于落下。
  容棠果然喊了自己,但好在没出什么事。
  容夫人便不再与宗主继续攀谈下去,她低声细语了几句,唯恐吵醒“醉酒”的容棠,便告辞离去。
  她看不到自己的孩子攥紧成拳的双手里,已经因为无法出声、无法睁眼而掐得皮肉里满是鲜血,更不知道,为了惩罚容棠的失态,他甚至不能睁眼再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马车已然走远,站在山门外的几位师兄、宗主和长老们也懒得再继续装下去。
  容棠被扔在地上,他终于能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却是骤然关闭的禁制和空无一人的山门。
  他死死地向着禁制冲去,直到撞得头破血流,直到那双漂亮明亮的双眼里开始流出鲜血。
  但没有人对容棠的境遇感到怜悯或是同情。
  换种说法,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一个低贱的凡人,怎么能妄想通过修行一步登天?还做着修炼得道的美梦?实在是可笑至极!
  能让这低贱的凡人成为他们修士修炼的炉鼎,容棠本该感激涕零才对。
  容棠浑身颤抖着、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用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着那一道凝聚着全宗门所有修士共同浇筑的禁制。他已然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却听见自己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都知道了。”
  从前授他剑法,恍如视他若亲子的宗主慢慢走上前来,他的声音里不再是容棠熟悉的关切,而是一句嗤笑和轻蔑。
  容棠望着他,只觉得喉头涌起酸水,止不住地恶心。
  宗主是他往日里最和蔼可亲、他最信赖的师长,而此时容棠看见他这张脸庞,便想要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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