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儿上的病美人(82)
“王文远失踪了。”他低声道,“等我找到他,会杀了他。”
闻人夜其实非常疲倦,他所肩负的事情,一点都不轻松,但他到了江折柳身边,却失去了困意,只想看着他,再陪陪他。
他的手绕过去,慢慢地扣住对方的手指,将江折柳修长冰凉的手指拢进手心里。
“你在荆山殿睡了一整日,怎么手还是冷的。”闻人夜不满地给他搓了搓指尖,等到温度合适之后,才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贺檀说,那盏灯一直亮着,你就会醒过来。你只是太累了,没力气理我,是不是?”
其实不是这样的,就算江折柳再没力气,再困倦疲惫,也一直都会跟他说话,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闻人夜深信对方是不会骗自己的。
折柳说不会离开自己,就是不会离开,他只是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或许在他不在的白天,对方也会起来看看书,跟门外的魔族聊聊天,询问一下常乾和阿楚在青龙真君那里学习的进程。
“青霖说常乾在妖界听说你的消息,过几日会回魔界来看你。”闻人夜捏着他的指尖,慢慢地道,“你多睡一会儿,到时候打起精神来,跟他说几句话。”
他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要江折柳一定醒过来的意思。
“但要是实在困,不见他也没事,半个魔族也是魔族,应该到军中历练。”
闻人夜将他的手放回原处,埋在他肩膀上停了许久,才低声道:“修真界有些谣言说,你走了。”
月光映入窗中,与点燃的烛火相映。
小魔王的声音残酷而低沉地落下。
“那些人都死在战中了。”
他说。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不会离开我,不会不要我。”他顿了一下,“更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他说得十分确认,十分镇定,没有一丝精神不正常的样子,但能说出这句话来,就已经危险到了难以预料的程度。
闻人夜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在此刻感觉到他气息的人。
“晚安。”他说,“陪我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
快了快了没几章刀了,珍惜此刻的睡美人!
49、第四十九章
小柳树睡着后的第一年, 战火如约蔓延各地,但这场战争的领导者却每夜归来,陪他睡觉,抱着他说话, 一切都如同往常, 仿佛只不过是他病势沉重, 留在闻人夜身边休息恢复而已。
没有人敢说出事实,魔界乃至于全天下, 都在陪魔尊演这场“他没有抛下我”的戏。
敢于说出口的人,全都死了。
修真界中议论纷纷,认为闻人夜的行为是对仙尊的侮.辱, 但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本身就在应对魔界的战争中焦头烂额、难以自保。
小柳树睡着后的第三年,常乾从妖界回到荆山殿,重新见到了小叔叔和他的神仙哥哥, 他就立在阶下,望着小叔叔低下头哄他吃药, 觉得浑身无力, 却又连冲动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后来常乾没有留在荆山殿照顾他的哥哥, 而是进入了魔族的军中,跟着释冰痕学习战斗与谋略, 激活了他藏匿多年的半魔族血统, 催发了他强悍可怖的魔躯。
阿楚一直没有回来, 他不敢看。
他睡着的第五年, 魔尊大人的精神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但这场僵持在幽冥界的战役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墨刀劈开冥河之后,冥河阻隔气息的功能断绝, 寻觅多年的兰若寺终于通过佛灯寻找到了明净的踪迹,意欲与魔族联手,接回近年来音讯渺茫的继承人。
公仪颜代为同意了,因为兰若寺使者来时,尊主陪在江仙尊身边,任何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那是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闻人夜甚至能跟江仙尊自然地交谈,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脑海中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有一点走火入魔的迹象。魔族只是种族,而走火入魔这个词汇,说的是他心境不稳。
无论种族,这对于每个修行者来说,都是致命的。
但他们却束手无策。
江折柳睡着的第十年,他终于开始意识到对方睡得太久了。
可相应的,他的精神问题却也严重得太久了。他仍旧没有想到“他或许已经死了”这种念头,而是觉得对方不理自己了,他是不是惹恋人生气了?
不止是闻人夜脑子不正常,余烬年和贺檀的脑子也快被逼得不正常了。
医圣阁下跟傀儡师的第三千五百次会晤,两人彼此一个对视,俱是愁眉苦脸。
“你哭丧着脸干什么。”贺檀有气无力地道,“王文远的行踪暴露了,早晚会被魔族抓到,你那个小哑巴恢复指日可待,高兴点,别这么愁。”
余烬年连跟他拌嘴都没兴致,瘫软在藤椅上举目望天,却只看到魔界大殿漆黑的穹顶,他呆了半晌,木着脸道:“这话说得,你怎么不高兴点?”
“我拿什么高兴。”贺檀伸了伸小短腿,“我是鬼修,我是不用睡觉,可是也不至于半夜逼着我拿刀看病,我不是治病的啊?”
他发出怀疑鬼生的一问。
“而且幽冥界都跟魔尊打起来了,我却被困在这里!”他愤怒地一拍椅子,又瘫下去了,“……但不用打架真是太好了。”
“我倒是治病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是病啊,这人已经……”
他的话死死地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中医和西医同仇敌忾地叹了口气。
余烬年已经不知道今天再开什么口味的糖水了。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两下,随后推开了。释冰痕从外面进来,带走了今天的新药方。
红衣大魔表情比他俩还要麻木,已经变成一种例行章程了。直到他的脚步被贺檀唤住。
贺檀的脸上露出了八卦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释将军,闻人尊主他的状况好点没有?修真界的新传言是怎么说的……”
释冰痕的神情绷不住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应该好些了。”
意思是不怎么好。
“至于修真界,”大魔锁紧眉头,“都是污蔑我们尊主罢了。”
也不能怪人家污蔑,他们尊主这件事做的的确……的确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谁能想到闻人夜真的可以维持这个他脑海中的幻境,而且持续了十年之久。跟……跟沉睡中的人,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但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闻人夜得到的回应全部来源于幻觉,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不是会性情大变,就是会走火入魔。
“只有江仙尊在,尊主才不会崩溃。”释冰痕道,“一个半步金仙的魔族崩溃,对天下来说,都是很可怕的。”
他说完便离开了。带上药方进入了荆山殿。
此刻战火稍熄,他作为尊主的心腹将领,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左右不离,侍奉于前,不会离开闻人夜太久的。
也正因如此,释冰痕看到的场面,远比其他人多得多。
红衣大魔将药方递给了煎药的小童,随后卸下佩剑,将战袍披风交给了门口等候的人,随后跨入殿中,视线望向了屏风后方。
光线影影绰绰,灯烛与自然光相交汇,勾勒出里面的身形。
他听到闻人夜低沉的声音,但语气落得很轻,很小心。
“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他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握住了江仙尊的手指,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风,画面朦胧,辨不清晰。
“我下次早点回来,不让你等这么久……”
释冰痕闭上了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停到了屏风外,向闻人夜禀报战况。
他们尊主脑子里的毛病还尚且没有波及其他事,尚且能静静地听他讲正事,听到提及所占据的地点和目前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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