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28)
男孩发出了三个单音。
“啊?啊……啊?!”
他终于发现他并没有死,这时候,李朝霜从他手上再拿过瓷杯,笨拙地倒水进去,然后指尖探进热水里,划了一圈。
这回他将水杯放在秃毛细犬旁边,这只土狗再吐完水后,分明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闻到热水气味,突然爬起,对着瓷杯里的水呼噜呼噜就是一顿舔。
“蠢蛋!”
男孩这才发现狗也活着,扑上去抱住,都不曾注意狗身上的伤口,在喝了水后也逐渐愈合。
看一眼那边,李朝霜对阿晕道:“有没有觉得,我变成灵丹妙药了?”
阿晕则像是男孩扑狗一样,扑上来检查李朝霜的身体。
昨晚逃跑前,他在朝霜的指导下,破坏了朝霜周身祝具的几个节点。
这样可以防止三岛十洲继续用这套祝具当目标追踪,至于朝霜为何知晓了三岛十洲是用这套祝具追踪他的行迹,当然是九千九生生怨母的主祭杨婆说的——证词来自朝霜,而主祭杨婆为何知道,则是从给她抓住的乘风太保那里——猜测来自朝霜。
没什么不合逻辑的,阿晕当然信了。
但是破坏了祝具的那几个节点后,朝霜身上时不时会飞出点点金芒,他触碰到的枯枝败叶,则偶尔会返青变绿。
金芒是浓郁生机压缩而成的显现,用得好可以肉白骨。
却对朝霜没有多大用。
阿晕只能紧张地问:“感觉如何?”
李朝霜笑着回答:“前所未有的好。”
说完,他又看向逐渐明悟过来的男孩,和已经从男孩怀里钻出来,小跑到他腿边磨蹭,结果给小鸟儿一脸不满给盯住的秃毛细犬。
“这里还有几枚鸟蛋,吃一点吧。”李朝霜假装自己刚才没趁男孩迷糊时骗人,“刚好我们也要去天星城,可以顺路。”
“去天星城?”阿晕还抓着李朝霜的衣角,闻言一愣,“接下来不直接去不周山?”
不周山。
这三个字让结果鸟蛋的男孩抬头。
“恩公去过不周山吧?”李朝霜问。
“这么有名的地方我当然去过!”阿晕立刻竖起尾巴毛。
一个呼吸后,他尾巴上的毛又恹恹垂下,“但只飞到五里高的地方就上不去了,不周的罡风确实厉害,朝霜你要去杀……要去找的人,是住在山脚底下,还是哪儿?”
李朝霜想了想,回答:“大概在山顶。”
狼吞虎咽吃鸟蛋的男孩梗住,声音大了一点,叫道:“不周山有山顶?那不是天柱么?!”
阿晕也露出为难表情,在他的传承记忆里,不周山的山顶,只在离乡人第一次来到大荒时,供离乡人落过脚,之后就一直隐藏在雷霆闪电罡风冰雪中,无人再能企及。
鸟也不行。
那里会有人?
“在我睡着前,我记得爬不周山最高的记录,约莫在十里,也不知道近几年是否有什么变化。”李朝霜像是没看到阿晕和男孩的满脸怀疑,道,“那是个普通人组成的队伍,他们越过了一百年前,剑阁章道主在不周山九里处留下的剑痕,难以想象如何做到的。队伍其中有一人著了《不周山志》,我拜读过,写得极为考究。
“他在书中写到,有一条路可以较为轻松地爬到七里高处,可惜并未详细描述。
“所以上山之前,能拜访一下这位更好。若我记得没错,他就住在天星城。”
“十里,”阿晕瞪大眼睛赞叹,“好厉害啊。”
男孩眼里则闪出高兴,道:“您说的,可是天星城外十五里顾家庄的顾长径?”
李朝霜点点头。
男孩再次下跪,道:“那是我爹,他前年到陈将军军中服役。求恩人搭我一程,带我去见他!”
“……竟然如此巧合?”
这回,就连李朝霜的眼睛,也睁大了一些。
他转脸看向小鸟儿,就见小鸟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上门拜访不带礼物不好,朝霜,不若我们救出这孩子的娘,一起带去给那位顾先生吧?”
没发现自己被当做了上门礼物,男孩不敢置信道:“我也很想救我娘……但还是先去天星城报给陈将军吧?两位大人,那可是上百人的匪寨啊!”
第23章 翌日(三)
顾王氏给太阳晒醒了。
一片狼藉,无论是她还是其他没来得及跑掉的女人。她们像是已经给渔夫杀好的死鱼,剥掉了鳞片,带着浑身伤口、露出的内脏、无处不在的腥臭和粘液,整齐码在案板上。
和鱼一样的光溜溜。
和鱼一样的臭。
和鱼一样的痛苦。
顾王氏还闻到一种气味。
是近年来,大荒上每个人都熟悉的,死人的气味。
她想推开压在她脸上的胳膊,但昨天那几个土匪对她施暴时,折断了她的手。
便是放在整个楚州,顾王氏楚绣的技艺都能算翘楚。外子从军后,一家老小全靠她支撑。
手要是废了,顾王氏一时想不到全家该如何活下去。不过现在这情况,就算手不废,好像也……
阿耶已是古稀之年,发现土匪进村,依然拔出当年参军带回的□□迎战。
顾王氏亲眼看到,他被土匪一刀砍倒在地。
而婆婆,掩护小泉逃跑时,给踹了一脚。
当时她们之间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婆婆后脑勺撞在墙上时,顾王氏绝对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大概也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接下来她就给几个土匪拖进屋中,所以小泉到底跑掉了没有?
湘江水在夜间那么冷,小泉会不会……
顾王氏思索着这些,脑子转动都是麻木的,像是颅骨下面根本流动的是钢针。
但想起小泉,还是让顾王氏找回了一些力气。哪怕骨折,她也用力推开盖在她脸上的胳膊,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的风。
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身下在摇晃。
水浪声。
湘江的水浪声。
她们在船上。
顾王氏没法转头,眼睛只能看到蔚蓝天穹,和鱼鳞般的云气。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压着嗓子发声,然后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到无需压,不用力的话根本发不出声音。
而且,只要说话,她就忍不住牙齿打颤。
“有人……醒了吗?”
顾王氏没得到回答,只听到几声抽泣。
她只能竭力将另一只没骨折的手,从另一个女人身下抽出来。折腾的时候她绝对抓挠了身边几个女人好几下,但有人的身体冰凉,有人身体温热,尚有呼吸,却和冰凉身体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顾王氏用没骨折的手,微微撑起了身体。
她看到船驶进一座水寨。
简陋的水寨,依着一艘沉在这湘江支流小河河畔的大船而建,外围仅仅用树枝搭成篱笆,糊上一层泥。
渡口也十分不像样,有土匪从船上跳上渡口,结果直接摔水里。
顾王氏发现没人注意她,眼睛就盯住了水面。
如果趁这个时候跳进去,有没有可能逃跑?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她胸口就挨了一船桨。
顾王氏差点断气,想要落泪,但泪水昨晚就已经哭干了。
一条长满毛的黑腿从她脸上跨过去,一个粗野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别磨磨蹭蹭!昨天上的女人太多腿软了吗!快把收获和女人都关进大船里去!修船的继续!马上就会有大军来入侵楚州了,我们必须快点到越州去!”
大军入侵楚州?
捂住胸口蜷缩的顾王氏瞪大眼睛。
怎么会?这几年从来是他们楚州四处征战,扩大地盘,才让她从军的丈夫几年不得归家。好久没听闻有外面的大军打进来了,怎么会?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给几个土匪粗暴拉起来,搬货物一样丢上渡口一辆板车。
有女人在土匪的手触碰到她时,陡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随后响亮的巴掌声就会回荡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