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是人呢!(52)
周昼四下回顾,这条漂亮的鱼尾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他顺着尾巴抬头看去,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穿透幽深的海水,被分割成大片大片的耀眼光芒。在那几乎要灼伤眼睛的日光中,他看见尾巴尽头是一道模糊的黑影。
不待他看得更清楚,一只修长微凉的手忽然从身后盖住他眼睛。
周昼愣了下,回头看去。
浩瀚深远的海水中,靳辞立在他身后,狭长的眸子半垂下来,碎金色的瞳孔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别这么看太阳,”他看见对方嘴唇缓缓开合,“会瞎掉的。”
第44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 周昼有点走神。
时辉半眯着眼盯着他,一脸揶揄道:“小朋友看什么呢,你家大人的手是比这虎皮凤爪还好吃吗?”
周昼连忙心虚地把视线从靳辞手上移开,掩饰性地刨了一大口饭:“哪儿有, 别乱说。”
时辉仿佛觉得非常有趣, 低声笑起来,周昼只当没听见。
他脑子里全是靳辞那只指节分明的手, 跟之前梦里梦见的画面完美重叠在一起, 像一片轻飘飘不受控制的羽毛, 扰得人心头乱七八糟。
他确定,这手就是之前梦里梦见的那只手。
所以他刚刚真的梦见靳辞了?
……梦见也就算了吧, 问题是,靳辞在梦里为什么会长着鱼尾巴?!
谁长鱼尾巴他也不会长啊,这也太离谱了,难道, 难道他是平时太想靳辞了, 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咦,小朋友你很热吗,耳朵怎么红了?”时辉看着周昼越埋越低的头, 笑盈盈开口道。
周昼头低地更厉害了, 只当没听见, 强行镇定地喝汤。
靳辞冷冷地瞥了时辉一眼:“吃饭安静。”
时辉仿佛嘴上被贴了胶布,顿时噤声了, 过了片刻大概还是憋不住,又开口道:“咳,我这也是关心他嘛,怕他身子弱万一生病感冒什么的, 晚上海边风大就不要他去了。”
周昼一听急了:“不行,我要去,我没有生病!”
时辉盯着周昼两秒,表情似乎有点微妙的失望:“没生病啊……哦那就去吧。”
周昼:……?
吃完饭,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大家依照计划去海边玩。
一行人只提了两只照明用的油灯,周昼提着其中一只,黑色的铁架上布满了猩红色的铁锈,一碰就噗沙沙掉屑,淡黄的光线一路晃晃悠悠。
周昼吹着冷飕飕的海风,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用这个照明,用手机不是比这个亮多了吗?”
时辉一脸高深莫测:“这叫氛围,氛围知道吗,我们是去洞窟探险,用手机照明能有这氛围吗?”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周昼又低头看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油灯两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听见前面的靳辞回过身对他道:“昼昼,过来,小心脚下。”
周昼连忙蹦过去,一把抓紧了靳辞伸过来的手。
时辉望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背影,眯了眯眼,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声道:“反正带了也用不上。”
要去的山洞距离海边不远,但有点偏僻,一路礁石嶙峋很难走,地面在油灯朦朦胧胧的光线下实在不太看得清,好几次周昼差点踩空或者绊倒,都被靳辞及时拉住。
对方拉住他的手很稳,也很紧,如此反复几次后,周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退化成了个走路摔跤选手。
他低声道:“对不起靳学长,我视力可能不太好,好像不太看得清路……”
靳辞沉默了下,才回道:“没有不好。”
映着不甚明亮的灯光,靳辞垂下的目光看起来很柔和,像是在安慰他:“昼昼视力没问题的,小心点就行。”
周昼心底的触动还来不及抒发,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放心,你是正常视力,就是没有你手上那个破灯,你家大人也摔不了的。”
“……啊?”周昼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叫没有灯靳辞也摔不了?
所以靳辞的夜视能力这么好的吗?
“靳学长好厉害。”周昼缓缓点头道。
靳辞闻言一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不咸不淡地瞥了时辉一眼。
到达山洞入口时,时辉正叨唠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鬼神小故事和山野传说,声音传入空荡荡的山洞里,空灵的回声重重叠叠,听起来有些渗人。
刚刚那段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眼下地面平坦很多,周昼正想松开靳辞的手,忽然感到一阵湿冷的海风从背后袭来,像有人朝他后脖子吹了一口湿漉漉冰凉凉的气。
“……海妖就趁着漆黑的晚上抓住了那个村民,咔嚓一口吃掉了村民的头……”
——哐当!
破旧的油灯掉落在地,本就不明亮的光线瞬间暗了一半。阴影中,勉强能看清周昼闭着眼,像团发抖的鸡崽子般死死抱紧了身边人的胳膊,几乎快扑进对方怀里了。
“没事的。”低低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吐息钻入他耳朵,周昼感到靳辞手放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他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大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顿时耳朵烧了起来。
……好丢脸。
多大人了,居然还能被这样吓到,胆子好小啊。
周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低头去捡地上的油灯,恰好错过时辉荡漾着一脸笑意,朝两人的方向挑了下眉,做口型道:看吧,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跟他对视的靳辞神色一动不动,看起来很冷淡,但覆在周昼背上的手依旧稳稳地按着,也没有放开。半晌他弯下腰,帮周昼重新把油灯点燃了。
昏黄的灯光又亮起来了。
林若若拎着另一盏油灯,说道:“这前面有个岔道,左右两条路,我们就分成两队走吧,据说两条都可以通往外面,就看哪队先出去了。”
刚一说完,时辉便朝靳辞拼命使眼色,说:“这个既然要分组,我觉得两边均衡一点比较好。小朋友来我们这边,换朗日和朗月过去……”
周昼:“……?”
周昼:“不行!”
他几乎快跳起来了,甚至下意识地朝靳辞的方向靠了靠,虽然时辉现在看起来心平气和并没有什么异状,但周昼仿佛看见了一只花枝招展开屏的孔雀,企图不怀好意地坑蒙拐骗。
时辉被他坚决而迅速的抗议惊得怔了下,随即一边放软语气朝他走,一边继续朝靳辞使眼色:“出来玩这个山洞就是试胆子的,你老跟着你家大人这个胆子还怎么试,难道你胆子真的很小?”
周昼被激得下意识反驳,但抓住靳辞的手依然很紧:“怎么可能,当然不小。”
“既然如此那赶紧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别再耽误了。”
周昼盯着时辉伸出的手,抿了下唇,还想再挣扎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挣扎,只能垂着眼慢吞吞地松开靳辞的手,好像很依依不舍一样。
在他即将被时辉拉走时,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靳辞忽然开口了:“昼昼和我一组,两个人就够了。”
周昼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下,随即被靳辞重新握住了。
“等等,你怎么?你待会儿还要去肃清……”时辉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闭紧嘴巴。
靳辞神色淡淡:“没事,就这样挺好的。而且我怕黑,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在场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时辉张口闭口好几次,一时竟然不知道是“靳辞怕黑”更有槽点,还是“熟悉的人”更有槽点。退一万步来说,他俩认识的时间怎么也比周昼长吧?周昼才来了不到一学期吧,怎么就取代他成为靳辞熟悉的人了?
他干巴巴说道:“哥啊,你别开玩笑了,这次的真的很重要……”要是因为不想让周昼发现,而耽误到肃清,他就真没地方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