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9)
铺天盖地的妖群,像是山海一般翻涌而来,密密麻麻如黑色的浪潮。在封山大阵前方,一人,一剑,一琴,荡出一片空地,琴音响彻之时,半空之中有梅花凭空盛开,剑影梅林,薄雪拥春,波光接天地般震开千里。
如雨的飞剑从天而降,锋芒刺目,即便飞剑数量不足,寡不敌众,却也满地鲜血如流,山野遍红。
李承霜凌空而立,手中是断了一根弦的落凤琴。辟寒剑悬浮在他身前,有辟寒剑为主剑,撑起飞剑成网。
但妖群没有理智,狂悍如魔。那架名贵古琴断了一根弦后,接连地又断了数根,至此,一道琴音也发不出来了。
李承霜满手鲜血,被断弦抽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一言不发地收起古琴,握住了辟寒剑。
他已无阻挡大批妖族的能力,只能凭借手中剑,微微遏制眼前洪流。
成道艰难,途中万骨枯。原来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就在李承霜握剑上前时,耳畔却突然惊掠起一阵风,他流血的手腕被一个人猛地拽住,一把带着拉离了阵前。
江远寒暴躁的声音响得很近,热息几乎扑在耳根上。
“你欠我一条命。李承霜,你给我记住了!”
江远寒抓着他的手,从妖群之中穿梭不定,他手中血刃早已宰了无数发狂妖母,带着小师叔一路硬闯过去,像是一把出其不意的刀,在侧翼翻飞如蝶,将妖群的冲击撕开了一个庞大的裂口。
凭借一己之力,竟然真的硬生生地拖慢了妖族冲击的速度,让封山大阵猛地合上,无数妖母撞在了屏障之上。
江远寒明显地感受到小师叔松了口气。
里面那群废物的性命保住了有什么好高兴的!江远寒恼火至极,叩着他的手腕骂道:“废物小师叔,我还不如不管你。”
李承霜久久不语,随后才道:“对,你不该过来。”
死人都能给他气活过来。江远寒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修行目标不能看着不管,自己救他是为了大局考虑,一边握着他的力道越来越重,冷冰冰地道:“他们安全了,你和我倒是可以选择一下死在哪只妖母的肚子里。”
李承霜皱起眉:“最好不要选,它们吃人并不清洁牙齿。”
江远寒被噎了一下,瞥过去视线:“……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在偷偷的高兴?”
对方猛地不说话了。
两人从妖群的洪流之中斜穿而过,浑身上下都是伤,斑斑血迹浸透衣衫。辟寒剑和血色短刃都被妖血洗过数遍,什么梅花香气、什么天然体香,全都被血液的味道覆盖了,腥甜浓重。
而且,他们被强悍的妖母注意到了。
江远寒一时不察,被突袭到眼前的庞大恶兽抓伤了肩膀。他翻身转腕,刀刃捅入恶兽的头颅中,随后又被妖母仰头甩飞。
在空中失控的瞬息间,李承霜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江远寒的腰,辟寒剑横着削掉了这只妖母的头颅鳞片,就在辟寒剑即将嵌入脑壳中时,妖母的身下伸出来四只如藤的骨节长鞭,将他们两人困缚住了。
但剑锋入脑,这只妖母已经死气沉沉。江远寒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了什么,握住小师叔的手没有让他离开,而是依附着这具妖母的尸体,朝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翻滚而去。
骨节长鞭缠得很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族藏匿在妖兽的躯体之下。
翻滚的速度很快,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江远寒从小就胆子大,就只怕转圈。他晕得厉害,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小师叔,趴在他肩膀上道:“不要动。”
李承霜浑身僵硬,果然没动。
“混出去就活了。”江远寒声音很低,有些力竭虚弱感,但他还是强撑着开玩笑,“九死一生,原来一生在这里。”
原来一生在这里……
李承霜无措得要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了,无论放在哪里好像都在轻薄对方、冒犯对方,可是他又满脑子杂乱的神思,想着“一生”,他明明知道对方是拿这个歧义来取笑自己,但却又难以抑制地想要问对方:“你懂不懂得,什么叫一生?”
幸好他没有问。李承霜满身鲜血、生死一线时没有退缩,但拥着他,被他靠在怀里,竟然如此狼狈地想要后退。
此刻危机还没有解除,但江远寒实在没有精力了,他厮杀出一条路线来,可不止是力竭那么简单,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让他累了。
但不是睡的时候。他头晕得再厉害,也只能煎熬地保持清醒,直到一切停止。
翻滚停了,意味着他们离开了奔涌着的妖兽群。在短暂的安静过后,一把短刃切断了困着身体的骨节长鞭,从妖母的尸体上挣脱了下来。
江远寒落在一片草地上。
空气清凉至极,草叶有些枯萎了,但触感很好。他躺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师叔在他身畔,两个人的情况差不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没力气,一个心神不宁。
江远寒的面具又碎裂在中途,露出那张绝世貌美、近乎柔弱的脸庞,他的眼睛因为大量的魔气消耗而让黑眸转为了淡紫色。脸颊上有一道血痕,发丝松散微乱。
一切都是凌乱仓促的,可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好像这种匆促混乱,反而让他的野性与美丽成倍增长。
江远寒躺在草地上,深深地吸了口空气,没有辨认自己在哪里,而是望着天空。
“……下雪了。”
李承霜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雪花纷纷而落,坠在鼻尖上,微凉地融化了。
就在他凝望天空的时候,身边的人忽地翻了个身,靠近了他的怀里,蜷缩起来。李承霜怔了一下,低头去看,只见到对方乌黑的发顶和纤长的睫羽。
睡着了。
第七章
这场雪下得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久。
血战惨烈,渺云山周围一片混乱,落雪纷飞,与凝涸的血痕交叠在一起。
江远寒醒的时候,已经不在那片满地枯草的原野上了。他靠着一颗巨大的古木,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是小师叔的。纹路清晰,质地柔软。
他抬手扯下衣衫,刚一动就听到李承霜的声音。
“你睡到入夜了。”
眼前的火堆胡乱地晃动,火堆下是一间青铜铸造的托炉法器,可保火焰长燃不灭。
江远寒看着眼前跳动的一片橘红橙红,被火堆的鲜亮晃得有点眼晕,眼睛发涩,生理性地湿润了一些。
“入夜你都不叫我,怎么,回不去了吗?”
李承霜伫立在他身后,在右侧的方向:“封山大阵锁了,渺云山驻地无法进出。……妖群踏碎了周遭的建筑和闲置的民宅,杀了……”
江远寒目光移过去,一动不动地等着他下半句。
“……杀了一地的蛐蛐。”
江远寒原本已做好接受惨烈回答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小师叔还有这么点冷冰冰的幽默。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骨,觉得体内一丝魔气都聚不上来,头一阵阵地疼,针扎似的:“晚秋了,蛐蛐也没有那么多了。”
“嗯。”李承霜应道,“驻地回不去了,我想回玄剑派总部告知掌门师兄,不知道你作何打算,所以等你醒来。”
“你可以叫醒我。”江远寒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他将身上的外袍还给对方,道,“我怎么感觉,遇到你之后,我受伤受得比以前还勤。”
李承霜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拖累你……”
“打住。”江远寒厌烦听这种话,“你要是觉得拖累我,就早点喜欢上我,省去我钻研的功夫。”
小师叔没话了,他匆促地移开视线,像是被这句直接坦率且带着目的性的话敲了一下心口——对方好像只把情与爱当成一项任务,一种工具,但又格外专一不改地只这么对待他一个人。
他微妙地高兴,又微妙地低落,甚至想到这背后有什么圈套,什么长久设计的阴谋,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辟寒剑,掌心贴着剑鞘上的纹路,把寒剑熨得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