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瞬间忘了刚刚说的话，迅速起身往车库走，由郑擎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妖管局。
　　电梯停在第四十八层，郑擎率先走出电梯，萧灼紧随其后。
　　门敲响片刻后，里边传来道苍老的声音：“进来。”
　　萧灼上回见白泽时，对方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并不怎么显老态。此时再见，他不禁吓了一跳。白泽坐在椅子上，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眼神也透着浑浊，犹如迟暮衰老之态。
　　郑擎跟白泽相处时间是最长的，见状顿时大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妖能活千年、万年，但终有大限，别太担心，只是大限已至罢了。”白泽和蔼道。
　　郑擎紧蹙眉，显然很难接受：“你之前曾说还有两百多年，怎么会这么快？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白泽并未否认：“这也是我让你们过来的原因。我必须这么做，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到这，他看向萧灼：“上次见面，我曾说，我看到人间炼狱。当时我还不清楚为何会这样，但现在我明白了。”
　　“我提前醒来，正是因为看到这一切景象，为弄清楚，我耗费了些妖力。这些都不重要，若能阻止这场劫难，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你还记得蚩尤吗？”
　　“蚩尤？”萧灼问：“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蚩尤造成的？”
　　白泽点头又摇头，眼神少见地带着困惑：“在那场炼狱中，我的确看到了他，但蚩尤当年明明被我杀死封印……难道他又复活了？”
　　萧灼道：“这还不简单。你把蚩尤封印在哪？派人去一趟就知道了。”
　　白泽看着萧灼，半晌没说话，神情既心虚又愧疚。
　　“该不会跟我有关吧？”萧灼挑眉。
　　“当时天降雷劫，人间如地狱，我击杀蚩尤也身受重伤，无法将他彻底封印。我怕会没来得及封印，就撞上天劫，恰巧当时你因重伤陷入沉睡，便……便顺便用你作媒介，封印住蚩尤。”
　　白泽话音落下，周遭顿时一片寂静，萧灼似笑非笑看着他，忽然想通诸怀为何会跑去归龙山参拜妖主。白泽用他作媒介封印蚩尤，他醒来时，岂不也正是蚩尤复苏之时。
　　“难怪当时发现我醒了，你神情那么奇怪。”萧灼刚醒来那会，因为太饿并没仔细看周围，一心只惦记着找个小妖怪填饱肚子。
　　白泽讪讪：“实在是当时情急，逼不得已。”
　　萧灼懒得跟他争论，心知在这些神兽眼中，他始终是凶兽，臭名昭著，难以修正。
　　只是那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也没必要再揪出来论是非。
　　白泽微松口气，犼的大名对他来说可是如雷贯耳，当初庚辰都险些着了他的道。要论凶，谁能凶过犼。因此他对萧灼始终是有所忌惮的，言明真相后，还以为萧灼会发作。如今见对方表情依然平静，还很是惊讶。
　　“小擎，你亲自去趟归龙山查看吧。”白泽道。
　　郑擎颔首，准备等萧灼一起，就见白泽跟萧灼都看着他，似在问，你还不去？
　　“……”郑擎只能先离开。
　　等郑擎走后，白泽忽地沉吟道：“你跟小擎关系似乎很好。”
　　“当然。”萧灼看着白泽，邪恶咧嘴一笑：“还要多谢你的帮助，我才能如愿吃到他。龙的味道，的确美味至极。”
　　白泽何等聪慧，略微一想便想透，点明道：“你们在一起了？”
　　他虽能猜到，但还是非常惊讶的，犼喜食龙，萧灼竟能克制住本性，跟一头龙同寝而不吃掉对方？
　　萧灼笑容顿时敛去，撇撇嘴点评道：“无趣。”
　　“我如今对你当真是刮目相看。”白泽道，萧灼能克制本性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心性极佳，绝非从前碰到条龙就彻底失控的残恶凶兽。
　　白泽说完又问：“你还有事要问我吧？”
　　“嗯。两个问题。”萧灼简明扼要道：“第一个问题，你当年是怎么救下郑擎的，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直很好奇，郑擎从昆仑山返回归龙山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何会失去记忆。
　　白泽回忆道：“当年我无意间发现蚩尤复活，并在人间作乱，便拼尽全力击杀对方，随后全力赶往昆仑，准备集众神兽之力将其彻底除去，哪知经过归龙山时，蚩尤突然发生异动，我不得己停下对他再进行临时封印。也就在那时，我看到一头龙从远处天边疾速飞来，那很显然是头幼龙，龙角小小的，远没有成年应龙那般英姿飒爽……”
　　“我当时好奇，天道降下惩罚，众妖无不忙着避灾、降低存在感，谁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天上飞，那不是明摆着是个活靶子，等着天道降雷吗。于是我便多看了几眼，之后发现那幼龙目标明确，是直奔着旁边地上那头犼……也就是你去的。”
　　“你当时已经昏迷，满身伤痕，天道却仍不肯放过你，蓄力准备降下最后一击。关键时刻，是那幼龙突然出现，并毫不犹豫护住你，才救了你一命的。”
　　那时的场景是非常震撼的，那头幼龙迎着滚滚雷劫义无反顾扑上去，并无丝毫犹豫，更像是舍生赴死一般。
　　萧灼听着愣在原地，难掩满脸震惊。他一直很奇怪自己怎么还活着，竟没被劈死，却万万没想到救下他的竟是郑擎。
　　但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是郑擎？他当年那么欺负、捉弄对方，还把对方欺负得哭了好多次，郑擎不是应该讨厌他的吗？为什么会救他？
　　萧灼脑海忽地闪过无数当年跟阿裘相处的场景。
　　庚辰临死把妖丹给阿裘那段时间，萧灼心情很糟糕。因此即使答应庚辰照顾阿裘，却对阿裘也并不好。他嫌阿裘碍事，让他走远点，不理阿裘，也不跟他说话。
　　后来阿裘迟迟无法融合妖丹，萧灼气愤之下，还把阿裘扔下了悬崖，企图借此助他寻到窍门。那回阿裘的确成功了，但也只融合了部分，萧灼的伤也是那次被阿裘咬的。
　　咬得那么重，可想而知有多恨他。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阿裘都没理他。
　　直到雷劫降临前，那时萧灼提前察觉大限将至，特地拜托陆吾带阿裘去昆仑山避难，却怎么也没想到，阿裘清醒后，竟会不顾一切又跑回他身边。
　　“那他的记忆……是你封印的吗？”萧灼喑哑问。
　　白泽摇头：“他当时……似乎以为你死了，趴在你身上哭得很伤心，一直求你醒过来，后来哭晕过去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那一切都忘了。”
　　“或许对他来说，只有忘记这一切，才能好好活下去吧。”


第67章
　　跟白泽谈完，萧灼走出办公室，却没有走远，而是背靠着墙站那等郑擎。以郑擎的能力，施展妖法去归龙山走一遭并不用太长时间。
　　果真没多久，电梯发出“叮”的轻响，停在萧灼这层。
　　郑擎走出电梯，看到萧灼肃然道：“蚩尤消失了。”
　　萧灼定定看着郑擎，并未回话。郑擎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立体，宛如刀削，依稀可见儿时的轮廓，只是到底变化太大，性格又截然不同，很难将他跟阿裘重合在一起。
　　但他知道郑擎就是阿裘。白泽说，郑擎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总有一天能完全想起从前的事。
　　“怎么不说话？”郑擎表情缓和下来，走近萧灼笑问：“一直看着我干嘛？”
　　萧灼脱口而出：“看你好看啊。”
　　郑擎不知想到什么，假意正经地咳了咳，表情不自然低道：“回家让你好好看，怎么看都行。”
　　白泽跟萧灼说完话，像耗尽力气，很快又陷入沉睡，房间大门紧闭，郑擎也没办法再见他。
　　“大限……真的无法扭转吗？”郑擎神情镇定，依然难掩悲戚。
　　他看着萧灼，问这话既是担忧白泽，亦是牵挂萧灼。他也曾听萧灼提过大限将至，且天道似乎一心想要置萧灼于死地。萧灼身为犼，与伏羲、女娲、昊天从混沌之中一起诞生，乃天地所化，如今伏羲等古神早已身陨，唯独萧灼还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