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思辰安抚般揉了揉行瑞的脑袋。
　　陆悯也走了出来。
　　“我记得我听黑无常说过，你有预言能力，对吗？”
　　行瑞点点头。
　　陆悯好奇道：“那……关于这个地方，你都梦到过什么？”
　　“我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场景，”行瑞说, “在海底有很多大妖的尸体。”
　　陆悯微怔：“还有呢？”
　　“……还有一个人。”
　　“……啊？”陆悯又顿了一下, “人？海底……有人？”
　　行瑞点点头，把那个人的样子跟陆悯形容了一下。
　　陆悯听完沉默了很久，皱着眉, 确认般又问了一遍：“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对。”
　　龙思辰看向陆悯：“你知道他是谁？”
　　“我……”陆悯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敢确定，但我翻阅过生死簿, 有很多人我印象很深。”
　　“你刚刚说他在海底，我就想，也许，他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
　　行瑞眼底一亮：“神明？”
　　陆悯点点头。
　　“可是……”行瑞又纳闷了，“神明的事迹，怎么会出现在生死簿上呢？”
　　陆悯开口：“有一个人，第一世是人，死后五百年修成了神明，叫秦玉沉。”
　　“秦玉沉？”行瑞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问陆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悯笑了：“秦玉沉，两朝宰相，一生为民，深受百姓爱戴，死后因牵念百姓，魂魄久久不归阎府。”
　　“后来，百姓为他修建秦相庙，五百年的祭祀，最终让他成了神。”
　　行瑞：“你是说，海底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很可能，”陆悯说，“秦玉沉天生蓝瞳，幼年被视为妖异，后来，他靠自己一步步成为秦相。传说他容貌俊美，加上那双蓝瞳，可惑人心，曾有敌军来犯，对方首领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归降。”
　　“而且，即使在神明中，秦玉沉也是个传奇人物。”
　　行瑞顿时好奇起来：“为什么？”
　　陆悯笑了：“成神后，秦玉沉舍不下人间，经常悄悄在人间逗留，为人界做了不少事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行瑞好奇。
　　陆悯看他一眼，笑了：“你错了，成为神明后，人性，是最先要舍弃的。”
　　“只有舍了人性，才能拥有神性。”
　　行瑞听得云里雾里：“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陆悯说，“对神明来说，万物都是过眼云烟，他们从不会在意其中一个小小生灵的死活。”
　　“可是秦玉沉恰恰太在意每一个人，所以被众神排斥。”
　　行瑞有点发楞：“你口中的神明，和我认为的神明……好像不太一样。”
　　陆悯又笑了：“你是不是认为，神明爱着苍生万物？”
　　“……难道不是吗？”
　　陆悯幽幽叹了口气：“似乎，这只是我们的想法。”
　　“……”
　　——
　　船不断向最北端行驶，一天以后，三人几乎达到了世界的最北端。
　　这里的天色是彩色的，准确的说，漫天都是极光。
　　这还是行瑞第一次看到极光，它们像彩色的丝带，不断地伸展又卷起，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时而是红色，时而是绿色，时而又是蓝色。
　　“好漂亮。”行瑞抬头望着天空，舍不得移开目光。
　　陆悯的目光则始终看向脚下的海面。
　　“就在这下面，”他说，“我感觉到了。”
　　龙思辰和行瑞也低下头，看向海面。
　　这里的海比起别处的海显得孤寂了很多，冰面下似乎只有无尽的冰层，看不到任何生物的踪迹。
　　“……要现在下去吗？”行瑞问。
　　陆悯笑了：“或者……你再看看极光，我们再下去？”
　　行瑞摇摇头：“那……下去吧。”
　　一个巨大的金色气泡浮现在甲板上，气泡里还闪着白光，显然，这也是龙思辰和行瑞合力做出来的。
　　三人进入气泡，气泡开始缓缓下沉。
　　陆悯有点惊奇，试探着摸了摸气泡的表面，只感觉一阵特殊的力量将这个气泡封的很牢。
　　“妖界的术法原来这么神奇？”
　　行瑞转头看向他：“那你们鬼界，没有封印阵吗？”
　　“我们只有封印术，”陆悯说，“通常是用来对付小鬼的。”
　　“那……如果你们想要这样下到海底，会怎么做？”
　　陆悯笑了：“鬼本来就没有实体，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需要借助阵法。”
　　“……”行瑞眨眨眼，“那这么听起来，鬼比妖要厉害一点。”
　　“当然不是了，鬼怕阳气，不能随意出没，妖却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生活，还是妖比较潇洒。”
　　“可是鬼也很随性呀，我在阎府看到的那些鬼，都很有趣……”
　　龙思辰听着两个人商业互相，听得嘴角微微勾起，又突然神情一顿，凝神看向脚底，随口开口。
　　“安静。”
　　两个人立刻闭嘴，默契地低头朝下看去。
　　脚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但行瑞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场景，和他的梦境几乎高度重合。
　　他有些不安地抓紧龙思辰，龙思辰立刻反握住他的手。
　　气泡慢慢下沉。
　　“下面有东西，”陆悯眯着眼朝下看，“看我看不清是什么。”
　　龙思辰伸手，一条金色的小龙从他手中游出，快速窜向海底。
　　随着那一道微弱的金光不断向下，龙思辰似乎看到了底下的内容，缓缓开口。
　　“行瑞，你的梦的确是预言。”
　　行瑞瞬间瞪大眼：“是……大妖的尸体？”
　　龙思辰点点头：“而且有很多。”
　　陆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随着气泡的下沉，他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脚下的海底几乎是由大妖的尸体堆成的，而且……不止有妖。
　　“那是……人？”行瑞指着一个角落。
　　那里似乎躺着不少人类。
　　气泡慢慢沉到了最底下，他们不敢贸然走出气泡，只能让气泡保持在这些尸体上方，缓缓移动。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海底躺着的，不止有体型庞大的远古大妖，还有不少人类，甚至有几个长得像人却浑身漆黑的怪物，也安静地躺在海里。
　　这场景太过诡异，三个人全部静默地移动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行瑞看到了一只鲲。
　　看清楚的瞬间，他猛地抓紧龙思辰的胳膊。
　　“……是鲲！”
　　和他梦里梦到的那只鲲一模一样，也和当初在云访市上方游过的鲲一模一样。
　　这只鲲寂寥地躺在海底，纵使它体型巨大，在海底也依旧显得渺小又无助。
　　陆悯皱眉：“这些妖……要论起能力，可比我强多了，怎么会……同时死在这里？”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会回答，这海底像是一个巨大的妖怪墓地，又像一个恐怖的妖怪，睁着眼，无言地和他们对视。
　　龙思辰轻声开口：“还往前吗？”
　　陆悯点头：“继续，我能感觉……它还在前面。”
　　他的话音没落就被自己打断，他们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惨像，很像想象……前方还会有什么。
　　三人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行瑞已经不忍心朝下看了，气泡慢下来，就意味着他能更清楚仔细地看清海底那些尸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