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子被废了吗(36)
昌平帝直听得面色铁青,龙颜大怒,一个劣迹斑斑、背负无数条幼童人命的道士,在当时非但没有得到严惩,反而摇身一变,登堂入室,成了武帝御封的镇国国师、百姓心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人,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而一个小小的洛地地头蛇,就能一手遮天,堂而皇之的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倒卖人口,这其中的水都多浑多深,可想而知。多少被骗走了孩儿的百姓有冤无处诉,而真凶却逍遥法外,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神仙日子,何其可悲。
“查!立刻给朕彻查淳于家和洛地上下所有与淳于家有勾结的官员!”
“如今是朕在位,所有的冤屈和不公,都必须得到申诉昭雪!”
“是,臣遵命。”
卫昭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望着怒火中烧的昌平帝,迟疑片刻,道:“臣还有另一事要回禀陛下知晓。”
“据淳于晏交代,淳于傀自武帝十一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拐骗过新的男童了,原因是李天师从宫里带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小少年回观里。据说,那少年生的十分精致漂亮,以致李天师再也看不上其他男童。”
“不过不知何故,那个少年,也是所有男童里,李天师唯一没有得手的一个。李天师似乎因为此事十分气急败坏。”
昌平帝一怔:“爱卿是怀疑,那个少年就是当年被李天师带回观中囚禁的谛听杀手?”
卫昭点头。
“自从李天师不需要新的男童后,淳于傀就很少再回洛地,所以关于那少年的事,淳于晏并不知道详细内情。”
“不过关于淳于傀的下落,淳于晏倒是提供了一条很有用的线索。”
……
羽林军值房。
一身褚袍的太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角落里,垂手恭立,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殿下突然唤属下过来,不知有何事?”
太监声音一如既往的透着兴奋:“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点,可是前所未有呐。”
“殿下可是终于想通,愿意与属下们……”
“闭嘴!”坐在案后的明黄少年冷冷打断他啰里啰嗦的废话:“孤问你,那颗人头,你到底何时才能给孤取来?”
“这……”太监既为难又委屈:“这些年,属下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在为殿下追查那人下落呀。真不是属下故意拖延怠工,而是……而是那颗人头现在委实不好取啊。”
“孤不管!”
少年面色阴沉,眸中怒火燃烧:“没有人头,你们就没资格与孤谈条件!”
“孤以后再也不会搭理你们!”
“好好好。”
太监只是怕极了这位小祖宗,忙哄道:“属下们再试试就是。不过告诉殿下也无妨,那人现在窜逃进了敬王的封地,委实是不好追踪。”
敬王……
少年果然微微变色,继而,邪里邪气的笑了声,更愤怒了:“孤不管,就算是逃到了天王老子那里,你们也得把人头给孤送来!”
“必须赶在定北侯之前!”
“否则孤端了你们老窝!”
第40章 兔子
“敬王?”
昌平帝起初颇诧异, 后来不知想到什么, 又微微皱起眉来。
敬王穆沣,与武帝、昌平帝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武帝继位后, 将两个兄弟一封在西南为安顺王, 一封在蜀中为敬安王。
与匪患严重、边境不安的西南相比, 蜀中物产丰富, 蓄积饶多,本就对政事表现出兴趣寡淡的敬安王也如愿当上了一个安稳闲王。
后来叛军围困帝京,安顺王奉诏北上勤王,敬安王虽出不起兵, 但也尽己所能的提供了很大一部分粮草上的支持。等昌平帝顺利即位, 这位闲散王爷又主动请命回蜀中继续当他的逍遥王爷, 昌平帝挽留不住,便晋敬安王为敬王, 增食邑两千户, 以示对这个胞弟的看重。
再加上昌平帝还以一颗包容的心接纳了武帝遗孤、臭名昭著的小太子穆允, 坊间百姓无不称赞陛下仁德,并常用陛下、先帝和敬王兄弟情深的故事来教育孩子们要如何如何兄友弟恭。
昌平帝起初自然也是很在意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的, 逢年遇节,赏赐从未断过。
可渐渐的,敬王的一些行为就令昌平帝感到极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不悦……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线索显示, 敬王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政事毫无兴趣。相反,他在蜀中豢养了很多门客和一大批只忠于敬王府的死士,此前甚至有官员举报,敬王在蜀中秘密练兵,意图不轨。可惜没有实证,昌平帝也不能仅因为一个官员的一面之词就给胞弟扣上谋反的罪名。
可现在,和谛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紫霞观道士淳于傀竟然好巧不巧的逃进了蜀中,且如石牛入海,再无音讯,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另有内情……
如果淳于傀逃进了蜀地,那个自李天师死后就突然人间蒸发的神秘少年,会不会也逃进了蜀地?那个少年的身份极可能是谛听杀手,如果这些假设成立,那自武帝薨逝后就隐匿无踪的谛听,会不会也……
昌平帝不敢再深想下去。
“爱卿消息可属实?”
昌平帝谨慎的凝望着卫昭,如果敬王真有谋逆之心,而谛听和知道谛听内部一些秘密的淳于傀都已为敬王所用,那这座看似牢不可破的皇城,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威慑力。
卫昭道:“臣明白陛下的担忧。只是,淳于晏既然能知道李天师那段旧事,应该没有理由再说慌骗臣。”
“嗯。”
昌平帝嘴角令纹如刻,面色透着前所未有的凝肃:“朕会将宗律庭的大内密探都交由你全权调用,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
……
“魁首,现在怎么办?”
“都这么长时间了,太子府和定北侯府似乎风平浪静的很,一点都没有要干架的意思啊。”
京城一家酒楼内,做小厮打扮的杀手甲和杀手乙十分迫切的望着做主人打扮的魁首。
来之前,魁首可说过,要领着他们来帝京干一番大事业的,然而都快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每天除了坐在酒楼喝茶还是坐在酒楼喝茶,身上银两都快花干了,还是没看到商机在哪里。
杀手也是人,也会为生计所迫,像这种长期没有单子接、已接单子还完成不了的情况,实在是太熬人了。
主子虽然在传信里一再强调让他们按兵不动,可主子在那边吃香喝辣锦衣玉食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揭不开锅的苦哇。
面对小弟殷殷期盼的眼神,魁首的内心也有无数匹草泥马在咆哮。
然而身为魁首,他必须在关键时刻稳定军心。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在高手云集的组织里坐上魁首的位置,凭借的不仅是高深的武功,更是过硬的心理素质。
魁首习惯性的想整理一下衣服,来缓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气氛,然而手刚触到袖口,就顿住了。
因为贫穷,他身上这件临时租来的锦袍已经穿了半个多月没洗了,袖口一翻,全是吃饭时蹭上的斑斑油污,若给小弟看见了,实在有损他魁首的威严。
帝京这个地方,看着热闹繁华,对他似乎真的不大友好啊。
“平静?”
整理了一番心绪,魁首露出一抹看似神秘的微笑:“都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
“根本经不起任何实际的考验。”
“我听说,皇帝现在已经按捺不住要对小太子下手了,当众宣布由卫昭来监督小太子上早朝,还把小太子的站位安排到了卫昭旁边。呵呵,多明显的借刀杀人。皇帝的目的,其实在本质上和咱们是一样的啊。”
“所以。”魁首肃目检阅过两名小弟:“于我们而言,这是最坏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
“在皇帝的助推下,太子府和定北侯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其实已经暗潮汹涌。咱们要做的,就是点燃那根导.火.索,彻底搅起这帝京的风云。”
魁首敬畏的望着窗外碧蓝碧蓝的天空,沉寂了半个多月的热血,再次在心头涌动起来。是时候,重启他那个没来得及实施便夭折在摇篮里的完美计划了。
谁说杀手界只有谛听能称王称霸,呵,他们‘帝听’照样不差。
他会用实力让主子明白,偏心眼,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病,得治。
……
“殿下,奴才听说今日城西那边有庙会,可热闹了,要不咱们去逛逛?”
“殿下不是一直想挑一件礼物送给定北侯,为三年前和那夜的事赔礼道歉吗?兴许就能看到合适的小玩意呢。”
来接小殿下放班的高吉利见小殿下趴在马车车窗上,一路都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又有了什么心事,灵机一动,热心的建议。
虽然小殿下性子古怪了些,可这个年纪的少年,哪有不爱凑热闹的。
到了热闹的地方,见到了热闹的人和事,小殿下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穆允本来不想搭理自己的大棉袄的,可一想到回府之后的确也没什么事可干,依旧得这么无聊的呆着,就很勉强的点了点头。
看热闹他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给师父挑礼物,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庙会就在西城门附近,刚到街口,就见前方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全是夜里无事来逛庙会的男女老幼。街上有卖花灯的,有卖各地特色小食的,有卖手工自制的摆件和首饰的,还有正表演喷火的杂耍艺人。
“卖兔子了,卖兔子了,刚出窝的公主兔。”
“不好喂不要钱,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位小公子,来只兔子吧。”
小贩的吆喝声不断从耳边传来,穆允隔着车窗往外看了眼,果见街边一处空地上摆着一溜儿十几个笼子,每只笼子里都窝着四五只小兔子,白的黄的黑的各种毛色的都有。
太子殿下在与某只胆子特别肥、毛色特别雪白的兔子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后,好像终于从这除了人还是人的庙会里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乐趣,脸一沉,道:“停车!”
“停,快停车!”
高吉利立刻激动的把这个命令重复了两遍。
天可怜见,庙会都逛了一大半了,总算是有个什么玩意儿能入乖乖小殿下的眼了。
“这可是现下京中贵人最爱豢养的公主兔,不挑嘴,特别好养活,等毛长长了还能剃下来做护膝做衣裳,别提多暖和了。呵呵,小公子也想养兔子吗?”
见少年衣着贵气,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小贩立刻卖力推销了起来。
穆允冷漠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