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79)
云殷的身份特殊,近些年,若非涉及官场政治,刑案他基本不会沾手。
这事他还教过李昭漪。
彼时他的语句直白得近乎可怕。
他说:“若是太平盛世,摄政王这个位置不该存在。陛下,这句话你记住。”
他手握兵、政大权和影卫系统,与此同时,皇权和锦衣卫皆被架空,这样的权力实在过于庞大,也不怪朝臣整日忧心忡忡。
但很少有人知道,云殷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昌平一事之前,他还有所顾忌。
这事之后,不谈风月,在培养李昭漪这事上,他可以说是尽心尽力。李昭漪虽然不懂,但也不是傻子,时间久了,他感觉得出。
不会沾手,却仍是云殷在处理。
要么,这是个烂摊子。要么,关系错综复杂,需要靠摄政王的身份来镇压。
或许两者皆有。
这些念头在李昭漪的脑海中很自然地闪过,他是习惯性地关心政事,这也是云殷一手养出来的习惯。只是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他好像不该问。
他是习惯了原先的相处模式,忘记了,他已经离宫。
他可以不再是皇帝。
李昭漪心绪复杂,云殷却好像恍然未觉,他也很自然地回答:“半个月前。”
他顿了顿:“本来等时机成熟,也准备告诉陛下的。”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
还没等到时机成熟,李昭漪跑了。
李昭漪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怎么跟朝臣交代的?我……离开的事。”
“左不过那些理由。”云殷垂了眸,“陛下忧心国事,身体抱恙,需要卧床静养,臣代理朝政,哦,对了,现在是顾次辅暂代了。”
李昭漪:“……”
他总感觉他拒绝云殷之后,云殷身上现在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人可以对着正常人发疯,对着疯子却很容易束手无策。云殷不强迫他,也不硬问他要一个说法,李昭漪心里轻松不少。但是这样的云殷也没有好应付到哪里去。
半晌,他憋出一句:“……哦。”
然后是:“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陛下。”
他已经不是皇帝了。
最重要的是,云殷从前酷爱在床上这么叫他。欺负得越狠,越喜欢用称呼让李昭漪感觉到羞耻。
李昭漪受不了了。
只是,他还是太过单纯。
两个时辰之后,李昭漪就后悔了。
*
云殷一来,颜氏的车队很显然就肃整了很多。
车队的大部分人都是颜氏的家生仆从,都认得云殷。因为颜珩舟和云殷的关系,他们倒是不至于想多,但是无论如何,当初云殷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少人看到了他和李昭漪的对峙,心里总会犯嘀咕。
大多数人私下的想法是,云殷多半和李昭漪有些不为人知的仇怨。
颜珩舟照顾李昭漪,李昭漪脾气也很好。整个车队都很喜欢李昭漪,他们想不通李昭漪是怎么得罪云殷的,但对云殷依旧怀揣警惕。
只是临出发,一件小事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李昭漪跟着车队,一般是马车和骑马交换着来。
他身体弱,颜珩舟的意思是让他坐马车,慢点儿就慢点儿。但他自己喜欢骑马,有的时候就会过过瘾。
今日他照常选了一匹温顺的马匹。只是临出发之前,云殷突然笑着开了口:
“颜小公子。”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这一声叫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昭漪差点被他叫得从马上摔下来,扯了下缰绳才堪堪稳住身体。身体稳住,心却跳得很快,他意识到,云殷这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但是。
他不可思议地想,这个称呼明明很正常,为什么这个人也能叫得这么……
暧昧和缱绻。
事实证明,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人。
云殷的话音落下,周围就倏然安静了。
颜氏车队里的人纷纷交换着眼神,就连不远处跟着的影卫眼里也流露出了讶异。
八卦的气氛在整个车队里流传,除了熟知内情一脸面瘫的木柯和颜珩舟,其余人的脸上都写着新生的好奇。
李昭漪:“……”
他看着云殷坦荡而自然的眼神,沉默了。
片刻后,他开了口:“……王爷,怎么了?”
声音里已经带着麻木。他知道,云殷从不做多余的事。他这么开口,就一定带着目的。
果不其然,云殷道:“一会儿,本王可以和颜小公子并行么?本王初到江南,不太熟悉江南的风土人情,想请小公子为本王讲解一二。”
云殷带了影卫。
按照常理,他们应当分先后顺序。云殷带着人在前,颜氏车队在后。
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李昭漪过去。或者他过来。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如果李昭漪真的是颜珩舟的弟弟,那么这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毕竟路途遥远,若是一味闷头赶路,确实无趣。
但李昭漪不是。
他既不是颜珩舟的弟弟,也不懂江南的风土人情。
有些人叫他过去,大概率只是想调情。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以颜氏子的名义拒绝。云殷倒是很识趣,主动牵了马到他身边。车队缓缓行进,除了暗中保护的影卫,两人落在最后。
李昭漪默默地骑着马。
他做好了应付云殷的准备,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路上,云殷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
一直到了歇脚的地方,李昭漪仍没回过神。
云殷翻身下了马,在他的马下等着。李昭漪有些心不在焉,被他半扶半抱着下了马。
他是习惯了,从前他骑马生疏的时候云殷都是这样带他。但是这个动作又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李昭漪恍然未觉,云殷却看在眼里。
他垂了眸,语气很温和:“累了?”
李昭漪摇摇头。
他有心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云殷提醒了一句:“见过你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少。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骑马。不怕别的,只怕有心人。”
云清原昔日的旧部都能反水,这世上可信之人太少。
云殷的意思,有人认出李昭漪的身份,借机用他来要挟做一些不好的事。
李昭漪听懂了,刚刚的思绪烟消云散,霎时一身冷汗。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他的身份特殊,他怕牵连颜珩舟和云殷。
他说:“知道了。”
又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你提醒我。”
云殷看了他一眼。
少顷,他收回目光,语气悠然:“不客气,颜小公子。”
李昭漪这才发现他还被云殷半搂抱着,他赶紧挣了一下,跟云殷拉开距离。云殷也配合地放开了他。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镇,颜家某个旁支在这里开了一间商铺。
他早早地得了消息,将一行人带往了城镇内一处僻静的别院。
这一晚,云殷没有再像前一晚那样和李昭漪同住一屋——
其实前一晚,他们也没有同床共枕,云殷根本没睡,他说“没几个时辰,不睡了,陛下睡吧,臣看会儿书。”
就着烛光守了李昭漪一夜。
李昭漪起先还有些踌躇,渐渐地,到底是抵不过熟悉的气息在身旁,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云殷还是坐在原地,书没翻动几页。
李昭漪至今不知道这一晚,云殷究竟在守什么。只是云殷说他住侧屋的时候,他的确是松了口气。他不想和云殷亲密接触,也不想他这样熬着。
大家各自睡各自的,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只是临睡,他还是有些睡不着。
他悄悄地起身,隔着窗的一道缝隙看侧屋。
起先,侧屋还亮着灯。等过了一会儿他再看,灯熄了。
于是李昭漪又躺回床上。这一回,他安心地睡了过去,再睁眼,又到了天亮。
然后,便是周而复始的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