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38)
作者:烟树小荞
时间:2022-12-02 10:17
标签:仙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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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暖床是什么意思?
洛荧:晚上告诉你。
第26章 贰拾陆
[贰拾陆]
眼见的堂中两派又要打起来,如今玉映山庄的当家人宁绅从外面走进来打圆场,“诸位诸位,经过一夜奔波想必都已疲惫不堪了,虽说迟了些,厨房备了些清粥小菜,请各位移步会客厅一起用些饭吧。哎,逝者已逝,咱们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查案啊。”
宁氏近三代最出众的是老门主孤云先生宁折桂,将先人传下来的玉映剑法十八式使得出神入化,原先宁氏仅有三招秘技仅传授与内门弟子,在这位老门主手上又添三式,并为“观海六杀”。这位先生不拘泥于门户之见,除了教导宁氏弟子以外,还广纳天下能士,陆离便有幸得其知遇之恩拜入他门下,自幼在蓟城玉映山庄长大。
然而孤云先生年事已高,本该由其嫡子宁缙接任宁氏家主,怎料宁缙忽生怪病猝然逝世,孤云先生受此重击不久后也撒手人寰。宁缙共有五子却也都年幼,宁府重担不得不落在孤云先生庶子宁绅身上。
然而宁绅其母仅是一名凡人婢女,他从出生以来便无半点灵力傍身,哪怕用天材地宝进补也是如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众人都当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又不得父亲青眼,自小就被放羊似的散养着,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对打算盘、数钱这等事格外热衷。他接过玉映山庄重担之际,世人皆叹宁氏大势已去,怎料这十年间宁氏并未衰落,反而愈发气势煊赫。
是以宁广仪之流虽看不上这位出身低微的庸人小叔,可毕竟人家掌握着宁氏命脉,供他们吃穿,也算是半个衣食父母,也得给他几分情面,闻言只能拂袖而去。
曲莲和洛荧早些时候在寻味坊吃过一顿早午饭,现在还不很饿。何况宁广仲新丧,厨房备的也均是清汤寡水的素斋,还得面对一群宁氏公子哥儿,哪怕再饥肠辘辘也吃不下饭了。
于是他们就留在通往前厅的一处回廊处小憩,思索下一步如何行动。
夏意甚浓,荥州地处中原,眼下正值未时,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暑气蒸腾,曲莲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抬袖轻轻去揩。
“打住。”洛荧一把扣住他的手,从锦囊中掏出一方素帕丢给他,嫌弃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你这一身一夜未换过,四处摸爬滚打的,方才还在山洞里碰过尸体,你就这么顺手往脸上蹭?”
何况他右手伤口深可见骨,虽用了春草堂的生肌药膏很快便能恢复,可他也太不留神了。
曲莲也打量他一番,“你我半斤八两吧。”但还是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擦完道了声谢,就把帕子还给了他。
“……”洛荧眼珠子转到底下看见那方帕子上可疑的水渍,差点没把自己看成个斗鸡眼,最后给他气笑了,口不择言道,“宝贝,你得洗干净了再还我。”
此言一出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耳根腾地一下红起来,什么“宝贝”……他、他在说什么?!
怎料曲莲丝毫不觉,还很听话地“哦”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回廊旁边就有一方莲池,如今莲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在水流中微微摇曳。池边有两尊白鹤雕塑,一只仰脖鸣啼,一只正低头饮水。他把手帕在池水中轻轻涤荡拧干,一跳一跳回来还给他。
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洛荧也不想打搅他,接过半干不湿的帕子收好,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被太阳一晒就更烫了。
“这里好美啊。”曲莲双手背在身后绞在一处,双眼十分孩子气地转来转去打量着宁府。
那是自然,玉映山庄算上外门外姓弟子的寝居占地足足百亩,又素来自诩为风雅之士,园中亭台楼阁俱是经过能工巧匠精心设计,看上去雅致清远,实际上都是白花花的金银砸出来的。园中假山怪石崎岖成趣,古木葱葱蓊郁,在地上洒下层层凉荫,其中只隐约有金斑跳动。
“曲莲。”
洛荧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曲莲回过头,有些讶异。
“你不傻。”洛荧捉住他的手腕,静静地把了一会儿他的脉,又抬手摸上他的脸,依次按过他几处穴位。
本该心如止水的,洛荧却不合时宜地想道,他的脸好软啊。
曲莲很乖,一动不动地任他搓圆揉扁,笑出一口白牙,“我是不傻啊,跟你们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洛荧收回手垂在身侧,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你来云天宫之前都在鄞山吗?你师父是怎么样一个人,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性子。”
“师父……”曲莲两道淡淡的眉轻轻拢起,“师父是个很严厉的人,但是待我很好。我从前都在山上,除了师父就没见过其他人。我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每天喝山上的泉水,吃些草叶,整天和山上的白鹤雪兔玩。所以人世间这些东西我都没有见过。”
“从未下过山吗?”
曲莲摇头,“之前……从未下过山。”
洛荧欲言又止,先问了个别的问题,“那后来为什么下山了?”
这次曲莲想了更久,久到眉心都拧得累了,他才恍然大悟,“因为我和师父吵架了。”
“吵架?”
也不奇怪,这些日接触下来他也有所察觉,曲莲虽然看上去性子软没脾气,实际上却是个认死理的人,遇到自己坚持的东西是寸步也不会让。而且他似乎天然对一些世俗的尊卑秩序无感,那么即便是顶撞师长也不算是什么怪事了。
“师父不让我下山,可我要下山。”曲莲猛地回过头盯住他,一双杏眼微微眯起,不待他再追问便道,“——下山找一个人。”
洛荧的嗓子莫名地绷紧了,“找谁?”
找你。
曲莲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怀疑地盯住洛荧将他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只觉得很奇怪。他从第一眼见到洛荧便觉得莫名的熟悉,以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洛荧……又不太像。何况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许是记忆有损,不知是不是师父在从中作梗,总之他只记得自己下山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一个人,但具体是谁,为何要找,他却想不起来了。
而洛荧好似对他也分外关注。
再三思量之下,曲莲还是退了一步,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抱起手臂,“哼,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洛荧一口气被他堵回去不上不下,真是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他长吁出一口气,把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既然你说在山上时只有你和师父两人,下山之后不久又很快遇到了陆离回了云天宫,那么请问,你的哥哥呢?他在哪里?姓甚名谁?”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曲莲头颅深处猛地一疼,差点膝盖一软跪下来。
“曲莲!”洛荧一把捞住他。
“哥哥……?”曲莲只是一个趔趄,很快站好,“唔,我确实没见过哥哥……可是……嘶,我只知道哥哥不在了。”
洛荧咬牙切齿,“你究竟是什么毛病,记忆如此混乱?等这件事情了结了,我带你回止水居请大夫给你看看脑子。”
听到“大夫”曲莲就打怵,尴尬笑道,“这、这就不用了吧……我猜应该是师父做的手脚。师父可小气了,他老人家就不想我下山,就算我下了山,他也要我办不成事。等我事情了结了回去跟他请罪就没事了。”
他说得分外轻松,仿佛只是个调皮的小孩离家出走闹一闹,在街上逛一圈玩够了回去还是恍如无事发生。
然而止水居不是死的,洛荧早就派人去鄞山查探过了,简直把这座山翻了个底朝天。
鄞山是一座荒山。
曲莲方才说的,小院、师父、白鹤、雪兔,都不存在。
鄞山屹立于琴州东部,琴州作为九州人口最多的州,鄞山竟然没有半点人迹,只因山下有一条天然小溪看门护院,溪底毒蛇流窜,山上毒草丛生,别说人,就连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整座山死气沉沉,连日光都不愿眷顾,因此当地人都不叫它“鄞山”,而叫“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