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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33)

作者:其颜灼灼 时间:2022-04-18 10:08 标签:强强 相爱相杀 年上 美人攻 情投意合

  路千棠吓了一大跳,忙跪下了:“师父为何这样说,千棠做错什么了吗?”
  乔承孟摆摆手,说:“千棠,万事皆是不破不立,要放得下,才能走得远。”
  路千棠声音哽了哽,说:“师父不要我了吗?”
  乔承孟一皱眉:“希望你还没忘,你一步步从凉兖、走到郢皋,是为了什么。”
  路千棠低下头,狠狠闭了闭眼,说:“我没忘,师父每天都在提醒我,路千棠是为什么活着,但是如今师父说走就走,师徒数年,我连一个好好的告别都不配得到吗?”
  乔承孟的声音似乎变得悠远:“告别与否,又有什么重要,草原上的风每日都不同,但它总会来,也总会走——旁人都是过客,不过也是一阵无根风。”
  乔承孟像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有了自己的刀,你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没人再要求你为什么活。”
  路千棠抬头想反驳,但院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天色暗了,晚风掀了落叶,在他脚边打转。
  茶坊漆黑,百花糕躺在阴影里,只有高墙上那一缕从街道上偷来的灯火亮,被一折再折,只余下些许散碎的晕圈,落在他的肩上。
  他茫然地跪了一会儿,在风里打了寒噤,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想哭心里却是木的,抱着的刀也是寒的。
  路千棠站起身,心想,草原的夜风本来就是冷的。
  十年来他只知自己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要为凉兖的山川而死,却突然在此刻心底一片空荡回响。
  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而活了。


第27章 萨娅
  转眼便是十一月了,宫里已经开始为年底做准备了,萧轻霂便往宫里走得勤了些,他总是往顺妃宫里走动,眼见随着冬季的降临,顺妃那点活气儿也像是缓缓冷了下去,像一朵熬不过寒冬的花儿。
  萧轻霂这天进了庆顺宫,瞧见顺妃娘娘靠在窗前绣东西,便走过去掩了掩窗,说:“风起了,娘娘注意身子,不要着凉了。”
  顺妃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浅笑着:“歧润来了,坐吧——我整日闲着,也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不碍事。”
  萧轻霂瞧见她手上的东西,说:“娘娘还在绣这个?”
  顺妃的手顿了顿,又复慢条斯理地动着针线,说:“以前的东西没几件了,能修就修一点,总归是个念想。”
  她手上的是静妃生前一件姑娘时的衣裳,上头绣着吐谷溪的神鸟凤凰,只是时间久了,线脚褪了色,顺妃就时常拿出来绣上新的,好似旧衣不老,故人犹在。
  萧轻霂瞧了一会儿,说:“娘娘不要因此伤了眼睛,我母妃若是知道了,也会劝娘娘的。”
  顺妃笑了笑,说:“那叫她来劝我吧,我病了许久,她怎么都不曾来我梦里问上两句——也好,她笑着闹着的日子里,也是什么都不爱顾的。”
  顺妃又看他几眼,笑说:“歧润的眉眼,倒是越发像萨娅,她的眼睛尤其好看,是你会长。”
  她只有说起静妃时才像是枯木逢了春,那些了无可恋的神态才会稍稍褪去些。
  顺妃总是把很多年前的事拿出来说,说萨娅教她缠一把轻弓,却不小心打碎了别的宫的琉璃窗,她教萨娅画大齐江南的青石砖小桥洞,萨娅给她画吐谷溪的高山峻岭羊群。
  她可能是在说给萧轻霂听,也可能是说给自己听,有没有人听,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萧轻霂来庆顺宫大多是坐着,听她说上几句话,叫她对着自己的眼睛怀念一下旧人,除此之外,旁的都没法贴她的心,也不能叫她展颜片刻。
  深宫岁月长,他和萧明落到如今,不像是什么慰藉,反而是她们不得已岁月里最难堪的疤痕。
  过往人月两全,温情与爱意他们便可得双份,如今琴毁玉碎,再多爱屋及乌的热情也叫天人两隔的困顿尽数磨去了。
  来自吐谷溪的月亮熄灭后,往日温情落在今日窠臼,细细数来也都变成翻来覆去久治不愈的鲜红伤口。
  这世上,谁会去爱愈不合的伤口。
  萧轻霂从庆顺宫出来时天色渐沉,冬日的夕阳都是灰的、冷的,内侍引他出了宫城,等在外面的雁竹就迎了上来,说:“殿下,太子说请您今晚去望水楼听戏,殿下也有两月没去了。”
  萧轻霂说:“怎么突然想起约我听戏?梁王的事儿不够他忙吗?”
  雁竹说:“殿下今天没去上朝不知道,朝堂上都吵翻了,姚章怕是急了,一大批大臣请愿要把纳蛮人世子押送回京,这下恐怕真要回来了。”
  萧轻霂一哂:“太子这会儿才知道着急,早干什么去了。”
  雁竹给他掀了马车帘子,说:“殿下去吗?”
  萧轻霂说:“去啊,听戏,叫管事的点一曲牡丹亭。”
  雁竹应了,叫驾马的驱着马车离了皇城。
  萧轻霂突然里头叫他,雁竹又钻了进去,问:“殿下?”
  萧轻霂说:“那小孩也许久没见,这段时间干什么呢?”
  雁竹说:“听说这两天告了假,明天就该回去当值了。”
  “告假?”萧轻霂笑了一声,“还以为他是铁打的,没想到也会主动告假。”
  雁竹说:“对了,半日闲近两日空了,已经转手变成了一家酒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歇了业。”
  萧轻霂捻了捻扳指,说:“空了?就这两日的事儿?”
  雁竹点头:“探子昨天刚来秉的,估计早几日就没人了。”
  萧轻霂挑眉,沉默了些会儿,说:“大概是这小孩爬得太快,引人注目了。”
  雁竹不解:“这和半日闲有什么关系?”
  萧轻霂笑:“他就算改个姓,身上也全是巧合,巧合多了,就成谋划了,伴君本就如伴虎,他既然来了御前,就是如履薄冰,稍有破绽,就粉身碎骨了。”
  雁竹了然道:“商贾易地是常事,也就只能他们走了。”
  萧轻霂盯着自己手上的新扳指,说:“估计小孩想不通,要难受好一阵了。”
  雁竹说:“走了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萧轻霂轻笑:“那他告假做什么?八成啊,他那师父还是心硬,想看看断了他的退路之后,他到底是活是死。”
  雁竹察言观色,说:“那殿下听完戏,去千里醉瞧瞧?”
  萧轻霂掂着折扇敲了他一下:“不要自作聪明。”
  到了望水楼还是老一派,太子早早就等在雅间里,见他来就招手:“歧润,来,马上就要开锣了,你今天倒是迟了。”
  萧轻霂落座后笑:“刚从庆顺宫出来,耽误了,皇兄莫怪。”
  萧利从说:“哪能怪你,知道你向来把顺娘娘当自己母妃孝顺着,是好的——只是想着最近多事之秋,闹得你有阵子没来听戏,便叫你来玩玩。”
  萧轻霂说:“是,的确有阵子没来了。”
  正巧角儿上了场,开了腔,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半晌唱完了一场,萧利从突然说:“最近陛下身边提了一个千户,是你以前带在身边的那个吧。”
  萧轻霂笑说:“我哪里把人带在身边过,皇兄说笑了,更别说是陛下身边的人,这话叫陛下听见了可是会多想的。”
  萧利从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只是陛下身边难得有个新人,我就想着……”
  萧轻霂轻笑:“皇兄这个问我可没用,陛下身边的人我哪里做的了主。”
  萧利从掩饰一笑,说:“只是随口一提,歧润不要往心里去。”
  萧轻霂只是笑,说:“这出戏许久没听过了,皇兄还喜欢吗?”
  萧利从的心思根本不在戏上,只客气地敷衍他几句。
  待戏散了场,两人告别后,萧轻霂缓缓敛了笑意,雁竹瞧他上了车后一直神色不悦,问道:“殿下怎么了?瞧着不大高兴,是太子说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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