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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暮雨(63)

作者:蘅楹 时间:2021-06-26 03:21 标签:破镜重圆 HE 年上 虐恋

  祁宴前后思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夏薰。
  出乎他意料的是,夏薰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他:
  “陈景音呢?”
  祁宴说:“陈景音无事,你还记得当初送她出京的那个年轻人吗?他拿出了一纸婚书,说陈景音早与他有婚约,已经不算陈家人了,陛下同意他把陈景音娶回家,不再追究。”
  夏薰想到自己的大姐夏吟,当时夏弘熙获罪,全族上下受到牵连,唯独夏吟因为嫁与他人的缘故,安然置身事外。
  他问祁宴:“你知道我大姐的近况吗?她……过得如何?”
  祁宴略显不悦:
  “不要再叫她大姐了,她心里没有你这个弟弟,她——”
  院中忽然一阵嘈乱,祁宴暂时收声,两人同时看出去。
  屋外,有位身着喜服的女子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下人们跟在她身后急急忙忙往里进,谁也不敢上手阻拦。
  不用细看,夏薰也猜得到,来的人只能是陈景音。
  她一身绿色锦服,头戴花钗,描眉画目,唇上一抹朱砂,手里拿着团扇,分明是成亲时的打扮。
  她是上轿前跑出来的,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她是一如既往地放肆不逊,满肚子的困惑与疑问,定要找祁宴当面问个清楚。
  夏薰起身欲走:“我回避一下。”
  祁宴让他留步:
  “不必,我没有什么要对你隐瞒的。”
  陈景音已经来到门外,祁宴迎着她的目光上前,向她轻施一礼:
  “今日是陈小姐大婚的日子,请回吧,以免误了良辰。”
  陈景音眼眶发红,泫然欲泣,她忍着眼泪,死死攥着手里的团扇:
  “祁大人,我们陈家突逢巨变,我父亲虽是罪有应得,可我思来想去,仍有一事不明,若不能得大人指点迷津,只怕此生都无法释怀。”
  祁宴平静道:“在下定知无不言。”
  陈景音泪眼婆娑:
  “陛下说,查实我爹的罪过,你有极大的功劳,我想请问你,你可是首功?”
  祁宴说:“首功不敢当,陈县公多行不义,幸得陛下圣明决断,只是……陈县公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与陈小姐无关。”
  陈景音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
  “……他们都说,你接近我,是别有所图,我不肯相信,没想到、没想到……?!”
  祁宴不说话,算是默认。
  陈景音突然激动起来,大声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祁宴淡然道:“在下身为朝廷命官,替陛下做事,陛下命在下前去调查陈县公,在下自当尽力而为,至于陈小姐的怨愤……在下能理解,但不能认同,在下与陈小姐非亲非故,可以说半点关系也无,就算陈县公的罪行件件都是由在下查出,陈小姐也没有理由怪罪在下。”
  陈景音由悲转怒,忿然作色,声嘶力竭地说:
  “非亲非故?!几年前,我爹要把嫡出的大姐嫁给你,连陛下都下了旨意,你宁可抗旨也不肯娶她!从此与我爹交恶!可几个月前,你在我家的花园里救下了我,还让名满京城的绣女替我缝制绢花!谁不知你祁宴是满朝堂最冷厉的大臣,连陛下都说,稍微离你近些,都能被你冻伤!可你却对我和颜悦色,步步容忍!现在你告诉我,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陈景音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团扇的扇柄都快被她捏断了。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你只是在利用我!!祁宴,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祁宴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
  “陈小姐,我从不与人交心,今时今刻,我告诉你一句真话,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我从上到下、由表及里,连着整颗心都是属于他的,我自己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哪还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陈景音如遭雷殛,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发青,神情迷茫,她摇摇晃晃倒退几步,突然用力掰断扇柄,将破裂的团扇往地上一砸:
  “来找你之前,我跟我自己说,如果你说你喜欢我、心悦我,那我绝不嫁人!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宁可被罚没宫中为奴,也绝不辜负你!就算我死了,我也心甘情愿!谁知、谁知……”
  她凄然一笑,跌坐在地:
  “是我自以为是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祁宴!”
  祁宴无动于衷,命令下人:“将陈小姐扶起来,送回家去。”
  门外传来声音:“不劳烦祁大人了,我亲自来!”
  众人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当初护送陈景音的那位年轻公子,他骑在马上,穿着大红喜服,应是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寻她。
  他从马上跳下来,健步走进祁宴府内,搀扶起满面泪痕的陈景音。
  陈景音浑身瘫软,倚靠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人拭去她的眼泪,柔声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陈景音颤抖着嘴唇:
  “我……我还有家吗……?”
  年轻人坚定地说:
  “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只要你信我,我此生绝不负你。”
  陈景音紧抓他的衣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人互相依偎着,步出祁府的大门,年轻人将陈景音扶上马,转身向祁宴一拱手,牵起缰绳,带着即将过门的妻子走向她的新家。
  祁宴闭了闭眼,眼下他有点后悔,刚才还是应该让夏薰回避一下。
  他回到房中,见夏薰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夏薰站起身,冷冷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每一次你需要完成什么任务,都要用这么狡诈的手段?看到别人对你爱而不得,为你痛苦万分,你其实很高兴吧?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到熟悉的场景再一次重现吗?”
  祁宴迟疑片刻,犹犹豫豫走到他背后,两手搭在他肩头:
  “倘若……我知道陈景音会如此行事,我绝不会让她进来——我不是故意要旧事重提,只是你我之间,着实存在着太多误会,伤疤不揭开,便要永远痛下去,如果你愿意听,所有的经过,我都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你——”
  祁宴突然不说话了。
  夏薰紧闭双眼,眼睫跳动,双手握拳放于身侧,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祁宴一看就知道,夏薰是在忍泪。
  陈景音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他漠不关心,见到夏薰流了泪,他的心一下子疼到底了。
  他扳过夏薰,让他面朝自己,抬起手轻轻放在他后脑,低声安抚:
  “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别伤心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话语没有起作用,祁宴慢慢俯下身,想要在他眉间印上一吻。
  夏薰倏地睁开眼睛,用力一推,正好推到祁宴的伤处。
  祁宴心口的伤尚未痊愈,他陡然一疼,捂着伤弯下了腰。
  夏薰恍惚道:
  “你方才说,你只爱过一个人?我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谁,但我很清楚,那个人……绝不会是我!”
  他绕开祁宴,夺路而逃。
  七年前。
  夏薰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左手的疼痛日益减轻。
  祁宴把买来的鱼缸搬进房内,就放在夏薰床前,让他每日都能见到缸中的锦鲤。
  一日,夏薰半靠着床头的软垫,正在吃祁宴喂给他的粥饭,忽然听得院外传来一阵隐约的哭声。
  他问祁宴:“怎么有人在哭?”
  祁宴算了算日子,告诉他:
  “今天是夏形的头七,应该是夏府在给他办葬礼。”
  夏薰本来正在嚼粥里的大米,听到他说的,越嚼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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