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他会飞(20)
远远算不上万家灯火,但也足以让人生出一点感慨了,小王爷呛了一口烤肉的烟,转过头去咳嗽了好几下。
他从未逃避过自己的责任,也从未想过要因此对什么东西妥协。
他绝不可能活成他哥哥那种为了责任身陷桎梏的傻子,他是独一无二的穆珩,他会戍边护国,更会带着道士远游山水,世人越说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他就越要活得有滋有味。
睡醒的道士难得脚步虚浮,他披上衣裳走到山崖边上,正看见小王爷对着山下出神。
月光养人,小王爷眉目英挺,乌发披散,玄色的武袍大大咧咧的敞着领子,裸露出的胸口上带着凝血的抓痕,余下的血迹则藏在他这个行凶者的指甲里。
道士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怯懦。
他忽然不敢往小王爷面前去了,似乎有一种无法控制的东西破土而出,而他已经预感到了会随之到来的危险。
好在他是不需要主动前行的那一个,小王爷一听见他的动静就从稳重正经的状态无缝切换到了摇着尾巴的小狗狗,迅速窜过来给了他一个带着烤肉味道熊抱。
“——清霄!清霄!你醒啦!我给你抢了羊腿,你尝尝,看有没有之前那个好吃!”
第24章
小王爷自己捣鼓的羊腿远没有行宫里的好吃,但小王爷的滤镜加成是威力无穷的,道士坐去他对面的石头上,闷头把烤羊腿跟烤馕啃得干干净净,愣是没觉得油腻难咽。
子夜未至,道士撇下了不剩一丝肉的羊腿骨,用素色的道袍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花。
小王爷大大咧咧的蹲下身来让他趴去自己背上,山风和云彩同他们擦身而过,皎白的月色也渐行渐远,将山路烂熟于心的小王爷稳稳当当的托住了他的屁股,带着他一溜烟的跑下孤山,回到了自家亮着灯的军营里。
战事远远未到了结的时候,西境惨败的消息传遍天下,压到北境的两国联军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很清楚现在是战也得战,不站也得战,若真要让穆琮和穆珩兄弟俩扛过这一劫,全天下的版图怕是都得彻底洗牌。
敌军神经紧绷,小王爷自然不敢松懈,他跟道士偷偷享受了一个小小的假期,一回营便自动自觉的担起了主将的架子,
营中的警戒轮岗、阵前的战备演练、暗线斥候的侦查、往国都传递的军情,以及工事驻防、粮草补给、兵器检修等等等等。
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小王爷的书案上堆成了山,越到关键的时候,他就越要事无巨细,干练严谨的副将变成了形影不离的背后灵,小王爷没了思念道士的借口,只能被副将督促成一个忙碌的小陀螺。
数日忙碌,昼夜轮转,联军明面上是山雨欲来的架势,实则却是龟缩不出,整日捣鼓一些狗狗祟祟的小动作。
忙碌的小陀螺渐渐鼓起了腮帮子,他一方面不敢掉以轻心,一方面又有点着急上火。
边境不是京城,没有好吃好玩的,道士不是个活络性子,除了他之外,道士几乎不跟别人说话,也不跟人接触,每日就坐在他身后的软垫上托着腮帮子发呆,他若是忙到深夜,道士就呆呆的坐到深夜,哪怕被眼前的烛火晃花眼睛也不知道动弹。
小王爷暗自啃秃了好几个指甲,秃得手指头拿毛笔都疼,然而身为过来人的副将不仅不可怜他,而且还多搬了一摞京里转来的政务折子,让他边学边看。
——别人家君主顾忌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穆琮考虑的是弟弟在外打仗,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小王爷愤愤不平的啃秃了毛笔,终于忍无可忍的叛逆了一把,他把写满了小字的折子一一撕开,拿去给道士叠了一晚上的纸青蛙。
一地纸青蛙让道士不再发呆,小王爷蹲在地上举着毛笔给每个呱呱都加上了纹理和滚圆的眼珠子,道士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的研究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在小王爷的提醒下,好不容易把它们跟京城里吃过的红烧牛蛙对上了号。
简简单单的几张纸,道士捧在手里玩了半天,未干的墨汁染脏了他的手指,奏折里用得宣纸太软,叠好的小青蛙跳不起来,道士使劲戳了两下,反倒把本就不结实的小青蛙戳漏了肚皮。
“……”
本就是个微乎其微的小意外,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意外,可道士却立刻黯下了目光,慌忙收回了闯祸的指尖。
“——我知道了!这个青蛙是我哥教我的,肯定是他教得不对,所以才坏了!”
小王爷眼疾手快,甩锅更快,他下意识抢过了开膛破肚的小青蛙,一把抓住了道士发凉的手,转眼就将一口黑锅迅速扣到了远在京都的穆琮头上,其稳准狠的速度堪称没有人性。
“我们叠个新的,清霄——道长,你跟我学,这回肯定不会再坏了。”
小王爷对与道士有关的一切都极为敏感,他重新撕开一张装帧仔细的奏折,叠了两张宣纸塞去道士手里,并趁机将道士扯回了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士的情绪不对,他的道长这几日一直心绪不宁,究其根源还是他做得不够好,是他把不通世俗人心的道长骗下了山,一个清修寡欲的道长陪着他搅进一场乱局,天下纷争俗世纷扰,他身处其中自顾不暇,还要道士替他来操那些不该操的心。
小王爷既愧疚也坚定,他通透豁达的性子随了母亲,他不想庸人自扰,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不能停止在无休无止的忧患里,既然是他不行,那他便努力到能行为止,既然道士近来焦虑,那他就担起两个人该有的沉稳,
小王爷眉目弯弯,黑黝黝的眸子明亮有神,他捞过道士的身子,打着折纸船的旗号趴去道士的肩窝里晃起了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道士脊背微僵,终敌不过他撒娇似的乱蹭,宣纸质软,上头带着密密麻麻的墨字,小王爷覆上道士的瘦长的双手,胡乱带着道士左叠一下右叠一下,愣是把两张纸揉成了一团纸球。
“那个……清清清霄,我……”
小王爷尴尬的耳朵通红,索性脖子一梗,又想把锅往亲哥身上甩,然而道士则很是小心的将纸球收到了袖子里好生放着,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着接黑锅的穆琮坐在寝殿床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千里之外,从未见过海和船的道士转过头去吻上了小王爷的面颊,小王爷心尖一颤,差点忘了亲哥是谁。
夜半偷闲算是难得的情趣,道士大概是天底下最好哄的人,几张宣纸就能让他缓和神情,安安稳稳的偎去小王爷怀里靠着。
俗话说打扰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夜深人静,诸事已毕,也到了小王爷该搂着道长钻被窝的时候,唯有副将觉得自己皮糙肉厚,再加上被营里战马撩蹄子撩惯了,不差这一下。
灯火将熄,副将步履匆匆的闯进了营帐,小王爷正铺着被子,披散头发的道士抱着枕头坐在床边晃腿玩,白玉似的足尖点去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地上的纸青蛙。
“王爷,道长。”
副将礼数周全,连道士也带上了,他拱手拜过便没再多言,有些事情小王爷已与他约法三章,他不能当着道士的面说。
“……清霄,我有点饿。”
小王爷沉默片刻,转过头去跟床上的道士碰了碰眉心,副将这时找他肯定为了跟战事有关的糟心事,所有人都把道士看成了天底下最好用的一把刀,能掌握着生杀大权翻覆乾坤,可他这个受益最大的正主却说什么都不想再让道士搅合进来。
“你能不能去帮我拿点吃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拙劣的演技足以使得人神共愤,只是道士太好骗了他,他刚瘪着嘴巴嘟囔出声,道士就立刻从床上跳下去,毫不怀疑的赤着脚一路杀去了伙房。
小王爷喊饿,道士跑得又急又快,三步并两步带出一道残影,值守的侍卫虎躯一颤,险些被吓出一声惨叫。
伙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小厨子收拾打扫的动静,道士停下脚步,抬手掀开了帐帘,小厨子软趴趴的倒在灶台边上,黑黢黢的小脸贴在地上,气息弱得轻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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