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细枝末节(47)
我想起这一个月里有几次他叫上沾满泥土的进屋,问了一句:“你种的?”
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
“为什么?”
“为什么.....”他轻叹:“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喜欢吗?”
“喜欢。”
他怔愣在原地,他应该是准备好了听我的冷嘲热讽,或者是沉默,却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片刻后甩了甩手,像个孩子一样欣喜若狂,他似乎是想上来抱抱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反而后退了一步,可是嘴角的笑容却难以掩饰:“你说喜欢?你说喜欢?”他哈哈笑了两声:“你说喜欢。”
“嗯,”我也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他推开栅栏:“我们去里面看看好不好?”
我点头。
他很兴奋,一路跟我说着这些向日葵的故事,我在他身旁,见他神采飞扬的模样。
我们走了很久,他带着我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我们之间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他今天的话变得格外的多,他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消下去:“心理医生和我说你最近状态不错,我也觉得你的状态不错。”
“嗯。”我静静的听着他说。
“也许有一天你会不害怕我的靠近,”他满眼都是希望:“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再抱抱你。”
我沉默。
“王进,我们不是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对吗?”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你看,我们现在不是一点一点的在变好吗?我会一直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我会记住你的每一点变化,你喜欢的,你先要的我都会给你,你的右腿没了我可以当你的双腿,以后等你好了,我会带你去全世界旅游,去吃遍所有好吃的,等治好了你怕和人接触的病,我们才用了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效果,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一个月不够就十个月,十个月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还有一辈子,王进,再信我一次好吗?”
“好啊。”我侧头与他对视。
我看见他在长凳的那头笑得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棒的礼物一样。
他不知道,我真的有为他准备一份礼物。
当鲜血顺着手腕流入身下的地毯上时,我的头脑随着越流越多的流出的鲜血而逐渐混沌,我的身上越来越冷,坐在卧室窗前的沙发上,努力睁着眼睛望向窗外那片我向往的天空。
我听见他推门进来时轻快的脚步,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当他越走越近,他手中的盒子掉落在地上,盒子里的信纸散落在地上,逐逐渐被我的鲜血染红。
他伏倒在我身侧,嘶吼尖叫,他想伸手为我止血,却看见了我用牙齿咬破的手腕,我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我的手腕被我咬的血肉模糊,它现在脆弱的仿佛随时要断裂,我口中有皮肉和鲜血的味道。
他问我,为什么。
他不敢移动我,他伏在我身旁,眼中满是泪光,我听见他嗓子发出的嘶哑的声音,他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
我的眼睛似乎慢慢失去了焦距,我没有看他,我仍旧看向窗外我难以企及的天空。
“我不信你。”
我从全是消毒味的病房里醒来,我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很久,我的手腕被细心的包扎好,许久之后,我从医院里出来。
我独自一人准备,我听见身后追上来的护士,她叫住我,递给我一个手机,说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电话适时的响了起来,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把它放在耳边,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他说:“王进,别死在我前面。”
我沉默着挂了电话。
出院那天是个阴天,我看不到太阳,但幸好,没有下雨。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个人终于,从我生命中消失了。
杜琛别墅里的向日葵花田又开了,他站在栅栏门口,满目怀念。
第90章 安全距离 14(忽然掉落的番外)
我是杜琛,我身边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他们说我疯了,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赔上了一生。
当一句话在我耳旁说了很多遍我也会开始怀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反复思考我和王进年少时那一点点相处的时光够不够我用余生去缅怀。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有那种体验,就是那种重复思索不得解,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的体验,我有,太多次,为此,我吃了许久的安眠药。药物其实是有效果的,它确实让我获得短暂安静和睡眠,但我仍然睡得不好,我总是会在梦里看到那双年少的眼睛,王进的眼睛,在昏暗的酒吧里发着诱人的光芒,他靠近我,带着醉人的酒气,他的呼吸喷在了我的脸上,我能感受到他火热滚烫的皮肤温度,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可这样的美好并不能持续,在美好梦境的深处,那双眼睛从茫然无措到震惊,再到绝望。
他就那样通过手机摄像头直视着我,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在视频里与我对视。
我一度觉得我可能是疯了,我在国外看过许多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每次就诊,他们都和我说了很多,他们教我许多方法,他们认为我需要去合理化我自己的情绪,我需要转移注意力,我需要药物治疗,或者是催眠。我能理解,他们的每一种方法都是要让我放下那个人,忘记那个人。他们说这些只是一种情绪的体验罢了,他们都很优秀,可我不愿意,哪怕我知道对王进的这种情感并不正确,它甚至无法被定义,是爱情?或者只是愧疚,抑或是不甘心。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我只是强烈的想要去见到这个人。
有一个医生和我说时间会治愈一切,我等了一年,两年,三年……我没有被治愈,我依然想去见他,所以我放弃了一切回国,但我并没有找到他,他消失了,但那所学校里关于他的故事却并没有随着他的消失而湮灭,它在学生的、老师的口中、笔下和眼神里。他们用最平凡的,轻描淡写的语言描述着王进,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无意识的散发着恶。
我陷入了茫然和愧疚,我在努力融入正常生活中去,没过多久,我的母亲逝世了,我站在她的传遍,想哭,却没有眼泪,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回头,我许久不见的父亲缓缓走过来,他眼神悲戚哀痛,他停在我身侧,没有再上前一步。
父亲母亲之间没有爱情,这是我长大之后才知道的事,他们只是因为合适就在一起了,然后有了我,我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跟耀眼的父亲在一起就越发显得平庸,后来父亲和刘平在一起了,父亲提出离婚,母亲不愿意,父亲便不再回家,母亲心灰意冷,跳了楼,摔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很多年,直到她去世时也没有醒来。
在母亲的墓碑前,我问父亲后不后悔,父亲沉默了很久,摇头,他说:“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一个人你放不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对你,对你母亲,我只能用下辈子来还。”他顿了顿:“也许没有下辈子,我这样的人大概只能在地狱里赎罪。”
同样的话,我在十多岁的时候听过,那时候只觉得恶心,现在却觉得,我隐隐约约能懂他。
直到和王进的相遇,我才深刻的发现,我果然是我父亲的种,我骨子里有着跟他一样的疯狂和偏执。
我软禁着王进,我极尽弥补之事,也许,时间能治愈一切呢?就像我现在不曾像之前那样痛恨我的父亲……
我看着我和他的距离慢慢缩短,别墅里的向日葵花田让他又重新笑了起来,我以为生活充满希望。
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他坐在我面前,却不再愿意看我。
我终于碰到了他,温热的,黏稠的,沾满献血的。
他的眼睛望着铁窗外的天空。
我放他走了,在最后的最后,我仍然自私的希望,他能死在我后面,失去的痛苦,我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我想,那些面前的情感和漫长的生命比起来太过细微和短暂,但它们已经扎根在我心脏上了,它们每天每天都往里生长,我无数次割断它们冒出来的幼苗,却难以拔除心脏里肆虐的根系。
也许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与我为敌了。
第91章 丢失的星海 1
我弄丢了我的向导,我把他弄丢了。
兽性与人性面前,什么才是爱?结合热的引发,是兽性的,大多数人都将其认为是爱情,是理所当然,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没有理性的发泄。
--- 来自联邦第三军团上将魏修
我不是强大的向导,我只不过是学院教育下的产物,我拥有一个刻板教育出来的所有向导的特征,服从异能者,成为他辅助者,或许,这便是失去自我?我不知道,我没办法像他那样,星际最强大的向导,自信富有主见,拥有无与伦比的吸引人的魅力,我并不羡慕他,可是我嫉妒他,因为,尽管我和你是百分百契合度,尽管你是我的异能者,但,你似乎不爱我。
----来自向导学院一个普通向导金鱼
我曾经以为我足够理智,足够自制的和兽性相抗衡,哪怕是和我百分百契合向导,但并我不爱他,只是这个时代,我的家族需要而已,就算我会有爱人,那一定是个强者,能与我比肩的强者。现在我才发现,那不过是我盲目自信罢了,我还没有想明白,就弄丢了我的向导。
---- 来自塔卡尔星球驻守上将魏修
驾驶着机甲从星舰上冲出来和叛军同归于尽的时候我想,我的生命是该画上句号了,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死亡前最后一刻,我再也感受不到我的丈夫,第三军团上将魏修的意识波动,他没有死,我知道,我只是解除了和他的配对,这是禁术,可却能给他自由,他可以去追求他喜欢的向导,那一定是个强者。我突然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进向导学院的那天晚上,抬头看见的满天繁星,美极了。
--- 来自第三军团上将夫人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