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罩我吧(16)
没有被子,夹的就是陈荏了。
陈荏极少和人同床睡觉,回溯记忆都是五岁之前的事,那时妈妈还没有嫁给继父,母子俩同睡一张小床。
所以他不太习惯身边有人,尽管白天训练依旧疲惫,到了晚上他躺在郁明身边就是难以入眠。
郁明把他像个抱枕似的夹在腿中间,间隙性用力。
……你他妈这是要生了?有阵痛是吧?
林雁行睡到十一点多忽然醒来,听到床下有人低骂,连忙探头去看,也骂了一声:“操!”
只见陈荏被蜘蛛精八足并用地缠着,那双黑夜给他的黑色大眼射出了绝望的光。
“傻逼居然这样睡觉?”林雁行惊问。
“我他妈……原先也不知道啊……”陈荏从牙缝里说。
“上来。”林雁行拍床,“我没那毛病。”
第14章 爬床被抓了现行
“你睡吧,我和你挤不下。”陈荏说。
军训基地的双层钢丝床比起学校的略宽些,但睡两个人也勉强。
“来啊!”林雁行又邀请。
偏巧此时郁明双腿用力一夹,陈荏的骨盆顿时发出了悲鸣,他飞快地掀开郁明,爬到林雁行床上。
“这才对。”林雁行让出位置,满足地躺下。
“我感觉这家伙以后要孤独终老。”陈荏恨恨道,“谁能和他同床共枕啊?”
林雁行噗地一笑:“你替他想那么远干嘛?”
陈荏疲乏地用手指揉捏眉心:“明天五点钟就要起床,他害我到现在还没合眼。”
郁明为了应付检查不拆被子,林雁行也没舍得拆那陈荏替他叠的70分被子,身上盖的是件薄外套。他将外套让给陈荏,自己侧过去睡。
陈荏问他:“不冷吗?”
林雁行摇头。
陈荏恭敬不如从命,展开外套盖上。银白月光斜斜地射进窗户,拢着两人的头发,都是短茸茸的。
林雁行爱出汗,陈荏原以为他身上会烫,结果真和他胳膊碰胳膊,却发觉光滑而清凉。
陈荏想:好嘛,抱也抱过,睡也睡过,往后他要是不收我当打手,我就把这一节添油加醋送法院去,告他始乱终弃。
月光正好照在他眼皮上,他嫌太亮躲避着,结果惊动了林雁行,后者忽然翻身。
陈荏便在极近处一抬眼,与其四目相对。
“?”陈荏问。
林雁行说:“我睡不着了。”
“嗯?”
“我从两岁起就一个人睡觉了,没跟别人挤过。”
“一次都没有?”陈荏问。
林雁行说:“初中时出去打比赛,宾馆没床位,我和队友只得睡一起,结果他睡着了,我贴了大半宿烧饼。你和人睡过吗?”
“……”
这个问题歧义太重了,亏他能问出口!
陈荏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那你得区分是哪种睡!
如果是哄睡和陪睡,那没有过,我从小孤独,备受忽视,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人。
如果是做那种事儿的“睡”,有过,但我一般睡完就跑,渣得很,事后还会躲着不见。
因为我不敢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害怕亲密之后就是抛弃,为了不受伤害,总是抢先一步抽身而去。
陈荏忽然想起当年在场子做事,场子的幕后老板——一个公子圈里的家伙——非常喜欢他,真心喜欢。那家伙玩儿所有人,就是不玩他,什么事儿都为他做了只差说出口。
陈荏也是真心地装傻,结果装到后来,那人在尼泊尔滑翔伞事故摔死了,年纪也就三十出头。
陈荏挺后悔的,因为那人不坏,他甚至还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躲,人家是不是就不会跑到高山国度散心去?是不是就不用死?
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自己还死过一回呢。
“睡没睡过嘛?”林雁行追问。
然后他突然定在那里,直直地看进陈荏的眼睛里去,因为那眼睛里有一种很惨又很伤的情绪,盈盈滚动。
“干什么?”陈荏蹙着眉头。
“你怎么了?”林雁行理解不了。
“没啥……想到我小时候了。”陈荏说,“我也没有和人睡过,我的床是两块木板拼的,很窄很短,睡不下别人。”
“那咱俩咋办?”林雁行问:“瞪着眼睛等天亮?”
陈荏建议:“背靠背行吗?就当床上只有自己。”
他俩现在是面贴面。
林雁行翻过身去,歇了会儿转回来:“你不夹人吧?”
“别聊了,快睡!”陈荏说。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走廊上手电光闪动,是教官查房!
两个大男生好端端地挤一张床,非奸即盗啊!
“操!”陈荏猛地挺直了。
林雁行一跃而起,想跳到郁明那张空床上去,但两张上铺床之间有一米八左右的距离,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容易摔伤,他犹豫了几秒,就被教官抓了个现行。
“你哪个班的,干什么?!”教官低声喝问。
林雁行说:“我……”
教官走进宿舍门,用手电轮流照射和陈荏的脸,然后斥责道:“不管你叫什么,我可算认识你了,给我下来,在别人床上干什么?”
这真误会了,明明是别人在林雁行床上。
林雁行也不解释,乖乖落地,摸着头尬笑。
“你,”教官指陈荏,“睡觉!”
陈荏赶紧躺平。
“你,”教官指林雁行胸口,“回自己床上去!”
林雁行便爬郁明的床。
教官多了个心眼,伸手在那床上摸了两把,又探进被子里去,骂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学生,好东西学不来,歪脑筋一个比一个足!居然又在床和被子上泼水,你们是嫌基地的被子霉烂得不够快吗?!”
教官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对于这种不负责任又偷懒的行为真生气了,揪着林雁行往外走。
“你去我们宿舍睡,明天早上我就把这事报告给你们教导主任!”
林雁行央求道:“别呀,我不睡都行!”
这番响动把宿舍里除了郁明以外的另几个人都弄醒了,等教官和林雁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们一个个都坐起来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有人说,“林雁行惨了!”
“我都听到了,是郁明害的。”睡门口的那人从教官进门起就醒了。
“赶紧把郁明喊起来去跟教官解释,”又有人说,“不然林雁行要被通报批评的,我听说上一届也有人用水泼被子,后来还在大会上检讨了。”
“郁明这人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回我出黑板报叫他帮个忙,结果他倒好,一跤摔在颜料上,全打翻了不说,还溅了一黑板。”
陈荏爬下床,猫着腰钻出门。
“陈荏,你去哪儿呀?”舍友问。
陈荏去检讨,拿自己换林雁行。
别说现在郁明没醒,就算醒了,如果推三阻四、磨磨蹭蹭不肯去,等于把林雁行陷教官那儿了。
谁的人设都能崩,林雁行的不能,虽说他也没草过学霸人设,但总不能是倒霉熊孩子吧?尤其是中学阶段吃过处分这种。
因为打架背处分还好说,青春期男孩儿荷尔蒙无处安放,谁都是一点就燃。可军训时投机取巧,用水泼被子算什么?那些小姑娘会捧着脸喊“哎呀呀这懒逼真可爱”嘛?
陈荏想反正我是个拎包小助理,我不要脸的!
他直追林雁行和教官而去,在楼道转弯处将二人拦住。
“是我泼的。”他微喘着说。
不但教官皱眉,林雁行也懵了:“啊?”
陈荏说:“那是我的床,和他没关系。”
“胡说八道!”林雁行震惊。
“教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陈荏说,“明天一早我就把被子床单全晒出去,并且自罚十圈行不行?您别告诉我老师了。”
林雁行说:“胡……”
陈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不是他,”林雁行说,“是郁闷!”
“我看你是该郁闷!”教官骂道,“这么大个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想着钻空子走捷径,我都替你们害臊!”
他对陈荏低喝:“走,到我那屋睡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陈荏跟着就跑,林雁行拉他手腕,他甩开:“你赶紧回去。”
“我偏不!”林雁行来气了,“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荏瞪他:“别闹了啊。”
教官也说:“那个谁,你要是再不回去睡觉,明天就不是通知老师这么简单了,处分决定是要在你们档案里呆一辈子的!”
林雁行吼:“不怪他!”
教官问:“那怪谁?”
中学生守则之一:犯错要互相掩护。
中学生守则之二:不能出卖同学。
林雁行刚才其实已经把郁明的名字喊出来了,既然教官没有会意,他便不能再说,以免背上打小报告的恶名。
陈荏和教官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林雁行转身就跑,满眼是炽烈的怒意,他跑回宿舍,到郁明床边,当着其他舍友的面把他揪了起来!
郁明差点儿摔下床,被提溜着两腿拌蒜似的走。
“你醒多久了?”走出宿舍,林雁行确定别人听不见才问。
郁明吓坏了,林雁行比他高得多,而且盛名在外,虽然从来没听说过他打人,但那一米八的大身板杵在你面前,不打你也慌。